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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本是在淺啜茗茶的,聞得此話,劇烈地嗆咳了一番。
「咳——咳——咳——」
甫桑本是想要幫她順氣,卻被她擺了擺手阻止了。
溫廷安將茶盞擱放在茶案上,不可置信地望著甫桑:「你真是這般對溫廷舜說的?」
甫桑道:「百試百靈,卑職甫一道出口,主上不出多時便是恢復了神智,連軍醫皆是頗感不可思議,說主子能夠在這般短瞬的時間當中,自療了身心,是一個奇蹟。」
溫廷安:「……」
這一招,連她自己皆是不曾想到過。
果真是有些損的。
甫桑忙為自己的行止和話辭找補,道:「溫少卿,您看看,您在主子心目之中的份量,占比是特別大的。我一提及你,主上便是很快恢復了意識。」
話是這樣說,是沒錯,但是……
溫廷安總感覺有哪些地方,似乎總有哪些地方不太對勁。
溫廷舜果真沒讓她候太久,不足半個時辰,他就回來了。
第209章
【第兩百零九章】
「官家同你說了甚麼?」在宣武軍所在的駁船之上, 兩人見著了面,溫廷安便是這般問道,嗓音潛藏著一絲隱隱約約的焦慮。
郁清、甫桑一干眾人, 格外識趣地退出了船艙, 給主上與少卿一些兩人相處的時間。
「沒有說什麼。」溫廷舜撫摁著溫廷安的肩膊, 讓她在鋪有氈毯的杌凳之上徐緩落下,他則是給她斟了一盞清茗,遞與她,末了, 在她近側的位置上,不疾不徐地告了座。
溫廷安以手撐頤,一錯不錯地凝視他, 細緻地端詳他的容色, 並不放過他面容上一絲一毫的細節。
溫廷舜被她盯得有幾分不自在,一時失笑, 勁韌結實的胳膊,伸過去, 將她攬入了懷中,正色道:「我入宮述職,官家只叮囑要早些去漠北賑濟糧災與安撫災民,讓災民有屋可棲、有糧可食、有疾可治。至於旁的事, 官家說, 待漠北糧災一事解決後再議。」
此一番話,教溫廷安一直橫懸在心口上磐石,安安穩穩地墜了地。
還好, 趙珩之並未尋溫廷舜的麻煩。
他身為大鄴的君主,自然也有隸屬於君主的器量, 不會因為個人恩怨而公私不分。
溫廷安本來一直很害怕溫廷舜與趙珩之兩人見面,畢竟一位曾經是大晉亡朝的前太子,一位亦是大鄴疇昔的太子、現在的皇上,正所謂『一山不容二虎』,溫廷舜的存在,對於生性多疑的君主而言,無異於是變相構成了威脅。
但溫青松辭世之前,讓他放下『謝璽』這個身份,放下一切過往,真真正正做回『溫廷舜』這個溫家二少爺。溫家的人,縱使知曉了他的身份,但永遠會接納他,溫家的府門,一生一世皆會為他而敞開。
溫廷舜亦是真正放下了自己過往的身份——在目下的光景當中,與其說是『身份』,弗如說是『包袱』。
簡言之,他對爭奪帝位、權謀,興致並不算大,他尋覓到了自己存在著的、活著的真正價值。
鎮守漠北、征戰沙場、守護一方百姓的平安,這就是他目下尋覓到的,自己存在的價值。
『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濱,莫非王臣。』這是溫廷舜疇昔的信仰,是父輩所傳授給他的一種價值觀,但在溫府生活的這十餘年以來,他歷經過信仰崩塌、復又重建的這樣一個過程。
他覺得,是否能夠成為一個權傾朝野的丞相,對當下的他而言,已經沒那麼重要了,守護大鄴這一片疆土,成為更為重要的一樁事體。
今夜入宮面聖的時候,與趙珩之見過了一面。擱放在以前,溫廷舜心中難以做到平和,畢竟,在早期的時候,他一直覬覦著君王之位,意欲復辟大晉王朝。
但目下,他見著趙珩之,能夠維持一種心淡如水、人淡如菊的境界。
趙珩之尋他入宮,一小部分緣由,是問公務,另一部分緣由,是打算給他拔擢官位,從少將擢遷為司隸校尉,頒發了聖旨後,溫廷舜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之位,就差一個品級的距離,這是掂一掂足,便是能夠完成的事。
面對晉升之事,溫廷舜面容無波無瀾。
趙珩之心思敏銳細膩,自然也留意到了溫廷舜的狀態。
趙珩之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線,朗聲問道:「知曉朕為何會擢遷你麼?」
帝王的話辭,與其說是問他,弗如說是一種已然帶了預設的設問,溫廷舜自然不會踩入坑中去,淡聲道:「微臣願聞其詳。」
趙珩之原是蹙緊的眉庭,靜緩地舒展開去,修長勻直的指腹,輕輕地叩擊在了龍椅上,奏出了一種頗有規律的清響。
他笑了笑,凝聲道:「因為朕知曉你,不會再盯著朕的龍座了。」
這位最年輕的宣武軍少將,對自己所居的王位,並不真正構成一絲一毫的威脅,心中確證了這一點,趙珩之感到了放心。
坐上了帝王之位的君主,對權力這一樣東西,何其敏.感,每個人對權力的想法具體為何,趙珩之皆是能夠切身覺知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