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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涼道:「照你這般說來,受到牽連的,可不止長兄一個人,還有二哥呢,你怎的不提一提二哥?二哥的宣武軍也四處奔走了好一段時日,特地去了一趟鵝塘洲,給你服用的藥,還是大伯給你的。」
「二哥,大伯……」
聞及此,溫廷猷更顯愧怍了,轉眸望向了溫廷舜,忙不迭地意欲道歉,卻是教溫廷舜一個澹泊的眼神制止住了,他在他肩膊處沉沉地拍了拍,凝聲道:「不必感到自咎,這一樁事體,就這般讓它翻篇,讓它過。目下,有一些事體,我們打算讓你知情。」
言訖,他看向了溫廷安。
顯然是將闡述真相的話語權,遞交到了她的手上。
一抹凝色掠過溫廷猷的眉宇之間,他攥著溫廷安的袖裾,心中隱隱約約地猜著了好幾分,遂是問道:「是關乎望鶴師傅的事麼?」
溫廷安點了點首,忖度了良久,一字一頓地說道:「望鶴師傅有一位雙胞胎長姊,名曰『阿夕』,那一夜,將你綁縛至水磨青泥板橋面上的人,便是阿夕,而不是你所認識的望鶴師傅。」
果不其然,溫廷猷顯著地怔愣了一番。
整座內院仿佛被掐住咽喉,一種幾近於死水般的沉寂,瞬即彌散開去,眾人皆處在這詭秘的氛圍之中。
溫廷猷面上俱是不可置信之色,整個人如被戳下了定身穴一般,晌久才道:「這,這怎的可能呢?我在雨夜之中所看到那個人,怎的可能會是別人……望鶴師傅她,還有雙胞胎長姊嗎?這一樁事體,我怎麼不知曉?望鶴師傅從未對我提起過……」
因是真相太過於難以接受,以至於,根本無從相信。
溫廷安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,鬆弛了好一會兒,復又逐漸攏了緊去,鼓足決心,要將真相悉數坦明。
溫廷安將望鶴與阿夕的身世,言簡意賅地闡述了一回,其後,逐次說了郝容、賀先墜河這兩樁命案,然後,將大理寺在夕食庵的發現,以凝練的話辭概述了一回。
阿夕弒害溫廷猷的動機,亦是逐漸浮出了晦暗的水面。
——溫廷猷所繪摹下了一軸絹畫,畫中內容是一隻啃齧酒瓢的花狸。
此則第一條線索。
酒瓢與郝容生前所用的酒瓢,基本上別無二致,溫廷安、周廉他們執著酒瓢,去尋菩提庵的庵主對證過,庵主對郝容的酒瓢是很有印象的,很快就指認了。
郝容的酒瓢,為何會兀突地出現在夕食之中?
這成為了大理寺懷疑上夕食庵的關鍵物證。
其實,溫廷猷提供過第二條很關鍵的線索。
——阿繭是夕食庵的常客,這酒瓢,便是他帶去夕食庵的。
阿繭與夕食庵當中的某人,肯定是合夥同謀的關系。
當時,溫廷安也查到了另外一個線索,那便是,望鶴並沒有味覺,這便是意味著,歷歲以來,食客們,甚至是大理寺,所品嘗到的珍饈美饌,皆是為他人所烹飪,而非出自望鶴之手。
早在那個時候,溫廷安就意識到了,望鶴背後另有高人,在暗中替望鶴掌廚,推助望鶴走上受廣府百姓擁戴的地位,而高人自己,退居暗幕背後,無聲無息地操控著這一切,仿佛諸事諸物,皆在自己的掌控當中。
但溫廷猷,他工於書畫,給大理寺提供了諸多具有價值的線索,以至於,讓大理寺發現了這位高人的存在。
阿夕自是絕不能再給溫廷猷以活路。
她對溫廷猷生了殺念,同時,亦是對大理寺的官差生了濃重的弒意,索性來了個一石二鳥之計策。
也就有了後來所發生的種種。
溫廷猷了解了事況的前因始末以後,整個人如罹雷殛,僵怔地癱躺於床榻之上,面容之上,覆落下一片濃密的黯然之色,低喃道:「原來是這樣,原來,我那一個雨夜所見到的人,並非望鶴師傅,而是她的長姊阿夕……是我給大理寺提供了物證,她才要弒害我……」
溫廷猷心中的鬱結,稍微紓解了幾分,心情又是有些複雜,
他在夕食庵當了近大半年的米役,日常負責糧米的收購與採買,望鶴待他可算是彌足親厚的,但他從不知曉,在這個人間世里,竟是有著與望鶴生得一模一樣的人,她不僅是望鶴的雙胞胎長姊,還是真正掌事庖廚之事的人。
望鶴不曾告知他這些事,但溫廷猷一直以來皆是非常信任她,對她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,但望鶴選擇隱瞞。
溫廷猷登時心如刀鋸,整一塊肺腑,仿佛被劇烈地灼燒了一般,他心疼得難以呼吸。
旋即,他思及了什麼,抬眸凝緊溫廷安,問道:「那麼,後來呢?望鶴、阿夕,還有阿繭,他們怎麼樣了?」
溫廷安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細線,眼瞼沉沉地垂落了下來,烏絨絨的睫羽儼似一枚震顫的蝶翼,小幅度地扇動著,在勻薄的臥蠶處,投落下了一片晦暝的光影。她保持了沉默。
氣氛有一霎地死寂。
這無疑教溫廷猷心中感到某種劇烈的不安,他撐身從榻上起坐,急切地問道:「她們是被大理寺收押了麼?我可以去看望鶴師傅嗎?我想要去見一見她,我有話想要對她說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