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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仍舊有些芥蒂的,下意識左顧右盼了一番,堪堪發覺,這一艘輕舟之上,竟是只有她與他兩人,甫桑和郁清,不知潛伏至何處去了。
這教溫廷安有些意外,原是繃緊的心神,此刻鬆弛了不少,一直繃成細弦的神識,亦是恢復成紓解、放鬆的狀態。
她淡淡地輕咳了一聲,偏過螓首,略微啟唇,微微咬住了溫廷舜食指與拇指之間的荔枝果肉。
她咬住的那一剎,下唇與貝齒,在無意之間,觸碰到了少年的指腹與指節,她能感受到薄繭的質感,還有諸多劍傷的傷痕所造成的凸起的痕跡。溫廷安垂眸下視,她很少觀察溫廷舜的手,當下聚精會神的凝察時,便是發現,他身上的傷口其實不少,骨腕處也有大量的傷口,不過,大都已經開始結痂,在皙白如紙的膚色襯底之下,這些傷口就顯得愈發顯眼儆醒。
這廂,溫廷舜亦是怔愣了一番,他的指節觸碰到了少女的唇珠,對方的上唇擁有姣好嬌俏的柔軟弧度,下唇薄嫩,往外翻翹,儼是灘涂之上初啟的蚌身,檀色的唇,因是蘸染著荔枝乳白的果漬,緊緻的皮膚被暈濕了開去,因而泛散出了瑩潤的光澤,似是誘人採擷。
溫廷舜眸色黯了一黯,喉結小幅度地上下升降好一會兒。心中有一小塊常年枯涸的、寸草不生的地方,此一刻春回大地,冰雪消融,草長鶯飛。
一股心念,前所未有的膨脹,儼若枝杈上的碧葉,被一陣熙和的風,吹拂得震盪不安。
尤其是那一顆心,恍若教鹽鹼海水浸泡過,浸泡得腫脹又癢酥,海潮退散後,他心河之畔的灘涂上,留下了連綿成片的一片濡濕痕跡。
好像有一種不能言喻的思緒,在他的心腔之中劇烈地絞動著,它如此強烈,但形態卻是朦朧無比,猶若一出雲遮霧繞的遠山淡影,它不斷髮酵並膨脹著,好像要從他的胸口之中頂出來似的。
這樣的思緒,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捉摸,也教溫廷舜有些難以把握。
這端,溫廷安並不知曉溫廷舜在思忖些什麼,她一心惦記著他手掌上的傷情,當下緩慢地咀動著荔枝果肉,清甜馥郁的香氣在齒腔之間很快地漫延開去,她咽下去後,溫廷舜低沉地道:「此則嶺南特有的觀音綠,據說其滋味,乃屬荔枝之中的人中龍鳳,你嘗過後,覺其味道如何?」
溫廷安道:「初嘗時覺得有些酸,但咀嚼入喉舌時,味道由酸轉甘,韻味很足。」
她亦是拿起冰瓷碗盞之中的一枚觀音綠,遞至溫廷舜面前:「你也嘗嘗罷。」
少女指節頎秀勻長,儼若雨後拔節新生的藕根,在如凝脂般膚色的掩映之下,荔枝果肉,就顯得格外甘甜可口。
溫廷安很少會有這般主動的時刻,溫廷舜的眸色益發黯沉,喉結緊了一緊,俯首,不偏不倚地銜住那一枚荔枝,也是在這樣的一刻當中,他發現了溫廷安掩藏在袖袂之下的骨腕,皮膚上橫臥著不少傷痕,青紫交加,她的膚色本就白皙雪膩,在此烘襯之下,就顯得這些青淤紫痕,格外醒目。
嘗畢,他凝聲問道:「這些傷,是怎麼來的?」
溫廷安下意識要藏住傷口,但思及諸事與任何蛛絲馬跡,其實都逃不過少年的眼眸,她又能藏住什麼呢?
不若坦坦蕩蕩、大方磊落地呈現給對方看罷。
正好,她亦是意欲借著自己手上創傷的事,好生問一問他的傷情。
溫廷安的手被溫廷舜掬在手中,少年就像是在握著一塊珍寶,眸底俱是珍視,尤其是他細緻地摩挲著溫廷安手部的皮膚時,她切身地覺知到,皮膚起了一陣濃烈的顫意。
溫廷安道:「其實是沒事的,這些傷口,不過是在前兩夜當中,被阿夕被推下水磨青泥板橋的時候,被她的匕首劃傷的,現在已經結痂,是以並不打緊。」
溫廷舜並沒有因為溫廷安所講得這些,而感到有一絲一毫的放鬆與鬆弛,他拿出提前備好的薄荷藥膏,揭了蓋,擠出一絲薄荷色的藥液,輕輕捻搽在溫廷安的手指上,微微啟了削薄的唇,輕輕吹了口氣,溫熱的吐息,就這般徐緩地勻掃在了溫廷安的指腹皮膚上,繼而皮膚表層掀起了一陣持久的顫慄。
溫廷安道:「別光是顧著我,那你手上的傷,是怎麼回事?」
溫廷舜輕描淡寫地道:「這不過是在戍守漠北之地,在沙場之上受了些許重傷所致,並不打緊。」
溫廷安眉心微蹙,視線儼似一枝細密的工筆,細細地描摹著少年手部的輪廓,很多傷口雖然已經結痂,但傷情在治癒以前,其實是很嚴峻的,溫廷安道:「我給你傷口搽藥罷。」
言訖,便亦是掬起那一管薄荷藥膏,捻出一小撮,勻抹了一點點,以輕攏慢捻之姿,徐緩地勻抹在了溫廷舜的傷創之上。
一抹黯色掠過了溫廷舜的眉眸,他抻出兩隻勁韌結實的胳膊,在下一瞬,扳握住了溫廷安纖秀的肩膊,眸色黯沉得仿佛可以擰出水來。
青年的指腹力道,孔武有力,反倒襯得少女的身量纖細,柔若無骨,溫廷舜許久沒有感受過嬌人攬懷的滋味,今次時隔近大半年,掌心腹地的皮膚,仍舊深刻地惦念著,少女身上的皮膚紋理以及身體的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