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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隔著一片幽緲的、橘橙色的燭火,望鶴吃勁地呼吸著,抬起眸子,視線的落點聚焦在了溫廷安懷中的嬰孩上,常年橫亘於心中的一塊大石,終於著陸,忽然之間,望鶴慨嘆般的吁出了一口氣,整個人淚流滿面。
望鶴在嬰孩的額庭上,很輕很輕地親了親,輕吟了一句:「鵲兒。」
望鶴原是深鎖緊凝的眉宇,一霎地鬆弛下來,均勻地呼出了一口涼氣,抬眸望向了不遠處的阿夕,拂袖伸腕,從容不迫地招了招手,柔聲道:「長姊,你過來抱抱鵲兒。」
阿夕趨步朝前,一舉抱住了嬰孩。
望鵲原是靜謐如磐,不聲不響,哪承想,她甫一教阿夕攬入懷中的時刻,好像是某一根極其細微的弦,崩裂斷離了去,登時大哭起來,哭聲可謂是震天價響,震盪得整一座船室,俱是顛簸了三兩下。
阿夕聽著望鵲嘹亮的哭聲,一時有些無所適從,無措地左顧右盼,最後望向溫廷安,用一種極為彆扭的口吻道:「我該怎麼做,才能讓望鵲不哭?」
溫廷安失笑,搖了搖首,解釋道:「嬰孩哭了才好,有極強的生命力,若是不聲不響,那就才詭異。」
阿夕的眼眶仿佛被某一重物,沉重地擊打了一下,眼眶濡濕,她俯下首,在望鵲的額庭處,深深地親吻了一番,最後,阿夕望定瞭望鶴,抱著嬰孩行近前去。
將望鶴和望鵲一起攬入了懷中。
阿夕將下頷抵在望鶴的頸窩處,低聲道:「我們同為姊妹夫妻,原本是要一生一世不分離,彼此絕不會嫁作他人婦,但是,為瞭望鵲,為了她的未來,為了她不落入歹人的話柄中——」
剩下的話,阿夕沒有再道盡。
空氣有一霎地死寂,望鶴陡地意識到了什麼,抬起眸,正要去抓住阿夕的袖裾,阻止她去做傻事。
但到底還是遲了整整一步。
阿夕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,以至於教官船上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。
阿夕從船艙離開的時候,將嬰孩放入溫廷安的懷中,低囑道:「望鵲交給你了。」
這一句話,就像是在交代遺囑似的。
溫廷安覺得,阿夕突然道出這樣的一番話,很是奇怪,俄延少頃,她意識到了什麼,剛欲對阿夕說一聲:「慢著!——」
阿夕的翩躚衣影,已然消失在了船艙的艙門前。
直覺告訴溫廷安,阿夕絕對是朝著關押阿繭的囚室去了。
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,竊自攫中了溫廷安,她心急火燎起來,對溫廷舜道:「快去攔阻她!」
溫廷舜縱身直掠前去,一記震袖,袖中摸出了一柄殷亮軟劍,軟劍以山舞銀蛇之姿,縱撲前去,意欲截住阿繭的道路,但阿夕不知從何處,竊來了一柄火摺子,朝著軟劍的來處一扔!
伴隨著『嗶剝』一聲爆燃之響,船廊上燃起了滔天大火!
第182章
阿夕的動作委實太過□□捷, 官船內,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,大火已然呈漫天燎原之勢, 在囚室之中發出震天一般的燃裂作響, 溫廷舜趕抵囚室之勢, 里中是一片嗆鼻的滾滾濃煙,烈焰熏天,火勢委實太過猛烈了,就如毫不饜足的巨獸一般, 火舌瘋狂地舔.舐著囚室內所有人的一切,所及之處,淪為一片了無生氣的廢墟, 亦是教艙室外所有人一併無法闖入。
溫廷安見及此, 一晌將望鵲深深攬入懷中,一晌一錯不錯地凝視著著火的囚室, 袖袂之下的手,手背青筋猙突虬結, 緊緊攥握起來,大火焚殛得有多洶湧,她的心就有多麼不安與悸顫。
阿夕意欲拉著阿繭一起玉石俱焚!
其實,溫廷安料知到阿夕會做什麼, 從阿夕將望鵲放入她的懷抱時, 她就料知到了阿夕的心計。
阿繭只是幫凶的身份,若是依律論處的話,很可能不會被處於絞刑, 但在阿夕看來,假令阿繭活著的話, 就勢必會對望鶴、望鵲母女二人造成一個巨大的隱患。都說人心不古,阿繭雖然會蹲鐵窗,或是流徙千里,但問題是,若是他將來出去以後,再去尋母女倆索要封口費,若是不允,保不准阿繭會四處宣揚、散播流言,敗損母女倆的名譽與聲譽。
尤其是針對望鵲,說她的生父是被母親的長姊殺死的。
哪怕與案子毫無牽扯了,但還是會免不了受到脅迫。
這可當如何是好?
除非……
甫思及此,阿夕心中打定了一個主意,望鵲不能知曉這些蘸染了罪惡的真相,她必須健健康康的長大。
是以,阿夕必須弒害阿繭,唯有讓他痛快地死去,那麼,這些真相,才永遠不會公諸於世。
溫廷安捋順了阿夕的內心想法,彌足揪心,她俯首朝著望鵲看去,這個小女嬰生著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,眼神飽滿多汁,仿佛一掐,遂能即刻掐出水來,覺察溫廷安在望著自己,望鵲不哭了,也不鬧騰了,朝著她盈盈然地咧嘴而笑,這即是純粹的赤子之笑,看得人整個心都要化了開去。
小女嬰完全不知曉外界發生了什麼,心思單純,大抵才能笑得如此開懷。
望鶴也撞見了阿夕引火自焚的場景,伶仃纖細的胳膊,吃勁地揚了起來,朝著阿夕離去的方向伸了過去,但修直勻長的指尖,在虛空之中只能抓握一團濕燥的空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