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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說明嬰兒很可能不會以順產的形式出現。
但是如果不能順產,那就需要剖腹產,但剖腹產,那又是另外一門格外艱深的學問了。
在崔元昭的諫文之上,並沒有與剖腹產相關的具體工序與注意事項,只詳細闡述了順產的一切事項。
溫廷安額庭上,覆滿了一層薄熱細密的汗珠,手掌上俱是一片冷白濕透的汗漬,她將順產的每一道程序,皆是牢記於心,但唯獨剖腹產方面的知識,是一片遠疏的陌生。
事情變得分外棘手了。
這一番話,教眾人如墜冰窟之中,雖然他們也不太明曉何謂『初露』,但是,端視著溫廷安這一副凝重的面容,以及略微沉重的話辭,他們瞬即就意識到事態有一些不太妙了。
但整座官船上唯一的希望,皆是寄托在溫廷安身上,因為她唯一懂得諸多與女子妊娠方面的知識的,她是主心骨,所有人都在等著她下一步動作。
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而去,溫廷安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拖延了,她必須有即刻行動,哪怕這個行動對當下沒有太大的裨益,至少也亟需實操出來,鎮壓住眾人的恐慌情緒,以及平緩住望鶴的思緒也好。
但溫廷安心中也有一個聲音道,要是崔元昭在場就好了,若是她在,一定能夠靈活地掌飭好這樣的局面。
但問題還是,崔元昭並不在,並未隨著大理寺南下至嶺南廣府。
溫廷安的大腦是一片空蕩蕩的圖景,有這般一瞬間,她懊喪於自己當初閱讀那一片諫文時,為何不尋崔元昭,對她多提出一些問題呢?
諸如,為何只巨細無遺地介紹了順產的工序,以及注意事項?
要是能介紹剖腹產的工序,以及注意事項,那不就能讓這一接生胎兒的事情,變得更加完整而立體嗎?
想是這樣想的,但目下,溫廷安只能試圖通過說話,來維持鎮定:「望鶴師傅,深呼吸,推,用勁推——」
溫廷安頓了頓,繼續道:「使用你悉身的氣力,用勁推——」
望鶴確乎也尋常溫廷安所述的這般做了,但仍舊是收效甚微,無濟於事,望鶴的背部一直繃緊成弦,但在一番推腹的動作之後,她體內的弦,陡地斷裂開去,空氣之中,好像是響起了一陣劇烈的斷弦之響,望鶴眸瞳陡地震顫了一下,繼而,臉色如滾了白漆一般,血色盡褪,神態變得死寂僵硬。
她就像是被耗盡了一切水分的花枝,嬌弱委頓地癱躺於床榻之上,呼吸先是變得急促,繼而,呼吸變得奄奄,與之同時,眼瞼徐緩地垂墜下去,幾近於不省人事。
見的此狀,阿夕某一個地方全然空了去,整個人好像被某一重物,沉甸甸地擊打了一番,再也抑制不住,一時間淚流滿面,她攥握住望鶴的骨腕,不住地呼喚著對方的名諱:
「阿朝!——阿朝!——」
「你快醒醒!別睡!別睡——」
阿夕抱著望鶴徑直冷下去的軀體哀嚎。
偌大的船室,一時沉陷入一種繃緊的氛圍之中,眾人面面相覷,不敢妄言,尤其是豐忠全,這一對姊妹是他看著從小長到大的,而今變成了這般情狀,他驀覺身體裡某一處地方,驟然塌凹了下去,像是有個常年春暖花開的地方,翛忽之間,變作滿目荒唐之景,目之所及之處,俱是寸草不生,一片僵死的漠野。
阿夕陡地揪起溫廷安的官袍前襟,眸色猩紅,目齜欲裂,儼若一頭徹底被激怒的獸,「溫廷安,你承諾過的,你說你要救他,這就是你救人的法子麼?!」
溫廷舜適時將溫廷安護在了身後,青年氣場涼冽森然,儼若一柄出鞘的利刃,遂是可能斬下對方的首級。
阿夕縱任再怒不可遏,但礙於溫廷舜的氣場與身份,不能再去造次。
「長姊……」一道虛弱的力道,很輕很輕地掖在阿夕的袖袂之上。
「阿朝!」阿夕一手托住她的後頸,一手牢牢攥握住了她的手,「你目下感覺如何?」
望鶴的呼吸,已經如遊絲一般,微弱得不可聞了,她道:「這天,變得很暗,我累了,長姊能不能讓我歇一歇……」
天色很暗?
溫廷安一聽,如罹雷殛,滿船室皆是亮堂的燭火與油燈,燈燭將船室熠照得亮如白晝,視野是極為明亮通透的,不可能會變得晦暗。
但望鶴說,天色變得很晦暗。
莫不會是……
溫廷安與溫廷舜相視一眼,二人心中陡地升起了一道極不詳的預感。
溫廷安想起崔元昭在諫文當中寫過,妊娠過程之中,千萬不能讓產婦『睡』下去,一旦『睡』下去,便是很有可能長眠不醒了。
崔元昭強調過,必須讓產婦全程保持意識清醒才行。
是以,必須要要喚醒望鶴,必須要讓望鶴去推她的肚腹,讓胎兒能夠有初露的跡象。
在目下的光景之中,望鶴對阿夕說話之時,顯得極為吃力,胸腔急劇地起伏著,儼若海面上顛簸的風浪,無形之中,攫住了每一人的心神。
溫廷安大腦亂如漿糊,她率先吩咐周廉、呂祖遷與楊淳,去和阿夕一起,去呼喚望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