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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阿朝點了點首:「是的,你是這個孩子的父親,你給取個名字罷。」
聽到『父親』二字,阿朝感受到了一陣濃烈的悸顫,她心中有一處極小的地方,塌陷了下去,雖然塌陷的地方不甚顯明,但它到底還是塌陷了。
阿夕思忖了好一會兒,給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想了好幾天的名字,終於她確認了,有一個名字在她心中逐漸塵埃落定——不若諱曰『鵲』罷。
世人皆曰『望女成鳳』,但要曉得,在這個人世間之中,能摶扶腰直上九萬里的鳳,姑且僅有一隻,縱使成為了鳳,又當能如何,人就能活得開心嗎?
這也未必罷。
不若成為一隻,在落紅點點處啄春泥的鵲,更為自洽、從容和自由一些。
因於此,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,名曰『望鵲』。
當然,望鵲的諧音,意表『忘卻』之意,這也是想讓遇人不淑的妹妹,忘卻那一個根本不值得的人,將心思都寄放在孩子身上。
阿夕的思緒逐漸回攏,返回現實之中,在目下的光景當中,聽聞阿朝被阿繭劫擄了去,阿夕整個人就無法再佯作淡定與坦然。
她五臟如焚,心急火燎地對溫廷安道:「既是如此,溫少卿,你還不會快跟上去!」
冥冥之中,溫廷安總有一種極是不妙的預感。
她有一些害怕心底這一種預感,會成為現實,因於此,掌心腹地,俱是滲出一絲寒毿毿的冷汗。
翛忽之間,她的手被一道輕柔的握力,舒緩地捂了住,這一種握力,天然有安定人心的力量,祓除了她原有浮躁的思緒和邊角,沉浮不定的心緒,一時之間平定了下來,她側眸望去,發現是溫廷舜握住了她的手。
有他在場,似乎一切問題,都能迎刃而解。
眾人驅船徑直前行,一直趕到山陰處的背面,日色在山陰處會變得很淡,淡到幾乎毫無起伏,穹頂之上的霾雲漸重,陰翳的日色籠罩之下,可以聽到一陣一陣的滔聲,浪濤拍打在岸畔灘涂上的聲響,在眾人所處的船隻上此起彼伏。
溫廷安正想要去尋溯阿繭的蹤跡,倏然之間,她一抬眼,便是看到了阿繭那一隻烏篷船,少年獨自佇立在船首,一手揪扯著一條繩子,繩子上牽繫著一條人手,這個人除了手露出水面,證據俱是浸裹在了水中。
「阿朝!——」阿夕目齜欲裂,失聲痛喊起來。
就像是一聲響徹雲霞的悲鳴。
若是沒有被人押著,若是沒有銬著雙腕,她大抵早已是衝出去救人了。
不,更準確地來說,是去弒人。
所有人都能想得到,以阿夕的脾性,她一定會去殺了阿繭。
官船上的人,俱是嚴陣以待。
溫廷安與阿繭的視線,在這一瞬對契上了:「阿繭,你的目的是什麼?」
阿繭眥著牙笑道:「限半柱香,給一萬兩,否則我不救人。」
第175章
薄日濃雲愁永晝, 淒風冷雨滿鵝塘,溫廷安一行人,終於趕到山陰的大澤時, 意欲要去尋覓阿繭與望鶴二人的蹤跡, 哪承想, 頭一眼,在一片百舸爭流、千帆過境的光景之中,她便是瞅見了海上的船隻,阿繭兀自佇立於船首, 一手盤於腰際,一手捆縛著望鶴的手肘。
望鶴只有這一截手肘露出海面,身軀的其他部分, 俱是沉浸在海水之下, 生死未卜,這一幕, 委實是觸目驚心,讓偌大的官船一時墮入了廣袤的死寂之中, 所有人的喉舌,仿佛被零落的雨絲縫合住,無法言語,心臟的砰跳聲, 亦是隨著雨絲的垂落, 而震顫直下。
望鶴分明懷有八個月的身孕,身子骨本就孱弱無比,臨盆的日子將近, 在此一節骨眼兒上,居然教阿繭脅迫至此境地, 整個人還被湮溺在淒寒的海水之中。
溫廷安見到這一幕時,心中驟地一陣鈍疼,阿繭年歲雖淺,看著與她年齡相仿,但這心腸,是何其的陰鷙與歹毒,比及她問他目的,他說:「限半柱香,給一萬兩銀錢,否則我不救人。」
眾人一聽,驀覺阿繭,絕對是貪財貪得魔怔了,不僅如此,竟是還吃了雄心豹子膽,居然敢尋官府挾人要價!
這一要價,居然還是要堂堂皇皇的一萬兩!堪比是獅子大開口!
還是限制在半柱香的時間!
否則的話,他就不會將望鶴從海水之中救出。
溫廷安這一份極為不妙的預感,果真是在現實當中發生了,阿繭果真會做出『挾人要價』這種腌臢卑鄙的勾當。
阿夕發出了震裂的悲鳴,劇烈地掙扎著,要擠搡開看押她的兩位官兵,手腕上被枷板磨出了兩道稠血淋漓的傷口,她熬紅了眼眶,沉聲低喝道:「你們鬆開我,我要去救人!」
再不救阿朝,她變會被活生生的淹死!就連腹中的胎兒亦是眼看不保!
禎州知州和鵝塘知縣目睹此狀,堪比是嚇出了三魂六魄,心思焦灼,儼若熱鍋上的蚍蜉,面容上一籌莫展,袖了袖手,躑躅了好一會兒,適才道:「終究是人命要緊,要不還是先去籌措財款罷,去籌措那一萬兩,萬一望鶴師傅有個好歹,那就是一屍兩命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