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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奈何,阿夕其實並不吃阿繭這一套,覺得這個細路仔,頗為油嘴滑舌,油腔滑調當初執意要手刃他,以絕後患。
但被望鶴制止了,她不忍心再看到長姊手上再蘸染有一條無辜的人命,她心底滋長出來的一絲慈悲與惻隱,教她去阻止了阿夕的行止。
選擇留阿繭一條性命,並且,給他一口熱食。
望鶴一直以為,這只是十枚銅板的小事。
當時的她,骨子裡到底是有一種淳樸的良善在,選擇相信人性,尤其是阿繭當時的年歲,其實還很小,適逢十四、十五歲左右的年紀,這個少年是被拋棄在江畔上的灘涂里的,他只是想要飽腹而已,尋她們討要了十枚銅板,何錯之有?
但後來所發生的種種,望鶴真真覺得自己低估了人性。
貪、痴、嗔,三樣物事,阿繭就顯著地占了第一樣。
他變得越來越貪婪,索取的財資,越來越無度。
雖然,確乎如他所述的那般,他所求的錢財,對夕食庵而言,更確切地而言,是對於望鶴所擁有的財資而言,確乎是九牛一毛。
罌.粟所帶來的利益,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暴利,夕食庵日進斗金,完全不是一個虛張聲勢的玩笑。
但貪之一物,其毒性堪比罌.粟,一旦蘸染上了,便是永生永世都難以戒掉。
望鶴頭一回,探見到了這血淋淋的貪。
貪之一字,庶幾能夠吃人。
她陷入思忖的空當兒,翛忽之間,阿繭嗅到了苗頭不太對勁,沉聲道:「官府的船隻來了——」
第174章
溫廷安一行人, 冒著趨於陰翳的風雨,搭船操槳,顛簸了彌足趕抵禎州, 赴往鵝塘縣, 這個時候, 因是收到了廣府遣送的一折加急文書,知州與知縣兩位大人,聯袂著州縣兩路的官吏,出了城郭, 熱忱迎接。
但事態彌足緊急,從廣府風塵僕僕趕來的眾人,其實早已沒有一絲一毫寒暄的興致, 當下遽地吩咐他們, 速速引路來,帶他們前去東枝江最下游。
禎州知州與鵝塘縣知縣, 當下不敢怠慢,忙在前引路。
此地是嶺南最南的地方, 氣候比廣府還要溫和濕漉許多,自然,回南天在禎州府所留下的痕跡,也比更為顯著, 眾人先後入了禎州、鵝塘的地域疆界, 凝聚在空氣之中的種種水汽,愈發厚重,漫延在他們身上的日朗, 也愈發斑駁而遲滯。
溫廷安綻露在空氣之中的皮膚,能夠感受到光的細膩質感, 類似於有成百上千的噪點與顆粒,蜉蝣在她的皮膚之上,這與廣府的日色迥乎不同,廣府的日色是過分飽和的,柔若綢緞,滑如素紗,當然,一旦下過雨,這些綢緞素紗蘸過了水,便會披掛在皮膚上,會顯出一絲厚鈍感與滯礙感。
不過,禎州的日光,便是截然不同,蘸了雨水後,這些顆粒感的光斑,便會以黏連的姿態,紋在她皮膚之上,她既不會感到厚鈍,更不會感到滯礙,反而會感到一身輕盈,不過,這種輕盈往往代表著暴風雨前的寧謐。
在淺灘之上,眾人看到烏篷船擱淺的種種痕跡,船底在息壤之上人為曳動的種種褶痕,極是顯明,從最下游的淺灘,一路蜿蜒至山陰面背後的大澤。
這數道褶痕,以儆醒的姿勢,盤踞在大地之上,仿佛是有人蓄意而為之,無聲地在延引眾人前去。
溫廷安多留了一個心眼,頗覺事態有些不太對頭,阿繭反偵察的意識,其實是特別強悍的,要不然的話,當初,她去他的舟筏上,尋溯那那一柄竹槳的時候,竹槳作為最關鍵的犯罪證據之一,卻是被他提前付之一炬,美名其曰『添柴生火』,這就委實有些可恨了。不過,這也極大地佐證了一樁事體,阿繭的反偵察意識遠勝於常人。
假令他是真的有心要將望鶴藏起來,不讓所有人都看到,那麼,官府勢必能尋找上好一陣子,但當下的問題是,阿繭拖曳烏篷船的痕跡,居然沒有循照她預想當中的那般,清理得乾乾淨淨,而是如此冠冕堂皇、明目張胆。
這種架勢,仿佛就是在刻意地引人前去抓捕一番。
楊淳率先縱跳下船,在那幾道船轍上磨蹭一下,將沙土在指腹上碾磨了一番,邇後道:「沙子還是暈濕的,尚未乾涸成團,說明他們剛離開不久。」
呂祖遷凝聲道:「那趕快去追,否則教他逃掉,就大禍了!」至始至終,望鶴的性命始終拿捏在阿繭的手上。望鶴雖然有包庇兇犯的嫌疑,但罪不至死,更不應該讓她受到威脅。
周廉眉心深鎖,道:「阿繭此人,性情慧黠狡詐,詭計多端,這會不會有詐?」
這就跟『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』是一模一樣的道理,明面上留下了船轍,這會不會是東聲西擊之計策?實質上,阿繭是帶著望鶴往另外的方向逃了。
眾人一聞,覺得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。
知州和知縣,聽得可謂是心驚膽顫,頭大如斗要是有個跨州路的罪犯,在他們所管轄的疆土之上鬧出了人命,或是捅出了什麼么蛾子,這天降的禍患,他們可負擔不起。
他們一同看向溫廷安,她是堂堂大理寺少卿,他們想要看看她有何主意,接下來的行動計策是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