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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易言之,阿夕對阿朝,是始終寄生著一種畸形而病態的戀慕在的。
溫廷安真正地捋清這一層思路在,心中陡地思及了什麼,便是對阿夕沉聲道:「你將望鶴交給阿繭,就不怕他臨時變卦麼?」
氣氛陡地陷入一種詭譎變幻的死寂之中,阿夕面容之上的狠戾之色,驀然僵固住,她定定地望向溫廷安,沉聲道:「……你,這是何意?」
被拴在了鐐銬上的一雙手腕,因是劇烈地掙扎,手腕的皮膚上,被磨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。
阿夕原本是在進行這樣的動作,因為溫廷安的一席話,她陡地停頓了下來,一錯不錯地凝視她,復又重審了一句問話:「我給了阿繭足夠多的財資,讓他帶阿朝出逃,有何不妥?」
溫廷安不答反問:「你跟阿繭打過多次交道,對他的為人秉性,心中難道就沒有一絲的定數麼?」
阿夕道:「我性情駑鈍,溫少卿不若將事情講得明白些?」
溫廷安乾脆將緣由掰碎了來講:「你難道還不知曉麼,要曉得,阿繭是諸多命案的知情人和見證者,他所知曉的內幕太多了,並且,常年向您勒索封口財,照此可以看來,他是一個一切皆向『財』之一字看齊的人,若是他挾人同你要價,或是對官府挾人要價,你覺得望鶴的人身安危,還會有所保障麼?」
『挾人要價』這一樁事體,從溫廷安口中道出之際,整座審房陡地陷入了一片死水般的僵寂之中,阿夕仿佛被狠狠地鉗扼住咽喉,愣是連半句話皆是道不出,窗扃之外,覆落下滿日的鎏金色光片,光打碎在刑房檐角之時,滿堂眾人的心跳,亦是隨之震落了下去。
「怎麼可能……」阿夕是一副儼然不可置信的面目,戾眸之中愕色難掩,他給阿繭斥資的時刻,其實只關照到胞妹阿朝的人身處境,至於旁的事,關乎阿繭的計謀,關乎這個細路仔會如何對待望鶴,阿夕其實根本就沒有過多的去深想。
如今,溫廷安到底是提醒了她。
是啊,沒錯,她怎的就沒想過這一點呢?
以阿繭這般貪財勢力的德行,受到了她所斥下的財資後,指不定覺得並不饜足,屆時抵達禎州的海灣,很可能會挾人要價也不一定。
這種事一旦發生,便是後果不堪設想。
阿夕想到阿朝,她已經有了近八個月的身孕,顛沛流離的水程,對她的身心狀況,已然是屬於極為不利的一樁事體,若是阿繭再整了一出挾人要價,要價事小,可動了胎氣的話,阿朝與腹中胎兒的性命,都眼看不保。
甫思及此,阿夕的額庭和後頸處,遽地滲出了一絲冷汗,夜行衣的袖筒之下,被拷在枷板之中的手,手鬆了又緊,緊了又松。
原是鬆弛的神經,即刻繃緊起來。
原本是『事了拂衣去』的態度,這時候,亦是變得草木皆兵起來。
溫廷安薄唇輕抿出一條極淺的弧:「事已至此,你是否要配合官府一番,去將望鶴找回來?」
第173章
時交午牌時分, 翳色霾雲密布,凜風咆哮大作,山雨欲來風滿樓, 從廣州城調遣出數艘官船, 取道東枝江, 飛速趕往禎州。溫廷安與溫廷舜行將上往官船的時候,便是在岸堤坡口的地方,不經意之間,看到了幾個熟稔的身影。
定睛望去, 居然是周廉、呂祖遷和楊淳。
三個少年,依舊穿著那一身染了一番舊色的官袍,靠在棧橋邊緣的浮筏之上, 見著她來了, 俱是大幅度地招了招手。
溫廷安有些詫訝地道:「你們怎的來了,劉大夫不是吩咐過, 你們要臥榻休憩麼?怎的還四處走動。」
「撇下我們,想獨自去單幹?」周廉撫了撫手背上的傷創, 望了她一眼,「溫少卿,你這般做,顯然是不夠義氣, 沒將我們幾個看成兄弟啊。」
「周寺丞說得確乎在理, 」呂祖遷道,「阮寺卿之前都提到過,你這種一人獨攬大功的習慣, 可得改改。」
楊淳道:「讓你去找望鶴和阿繭,這也太危險了, 面對未知的風險,多一個人的話,至少能多一份力量,有我們在,你也能有個照應,是也不是?」
眾人是統一的口徑,橫豎就這麼一個意思,溫廷安單獨去鵝塘洲追捕望鶴與阿繭,太危險了,他們不放心,必須跟過去,否則,這樣的情面說不過去。
畢竟,眾人乃屬大理寺的同僚,彼此之間,就合該相互幫助,不應當什麼重擔,都負擔在一個人的身上。
溫廷安其實本來想說,她並不是一個人,她還有溫廷舜。
但轉念一想,這種話說出來,從某種程度而上而言,算不上合適,她與溫廷舜的關係,與周、呂、楊三個人的關係,不能從屬於一個性質上的,一個是戀侶關係,一個是朋輩關係,這兩種關係,是不能同日而語的。
溫廷安逐次去拍了拍眾人的肩膊,她按捺住感動的思緒,深深望定他們:「好,那麼,我們一同前去。」
禎州,鵝塘縣,日頭又往西隅群山的方向,逐漸挪移了一些。
東枝江是名副其實的一條內陸河,流淌在鵝塘洲的時候,便是逐漸在一座山谷地帶收束成了一處面積不大的低洼,不過,在山谷的背陰處,卻涌動著一片磅礴浩淼的大海,珠江的水、增河的水、西枝江的水,三者的河流,以縱橫捭闔的姿勢,悉數交匯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