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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反問道:「阿繭身為幫凶,既如此,那他與阿夕是什麼關係?阿繭為何要幫阿夕這般做?」
楊淳搖了搖首:「這我就不曉得,本來方才要問一問豐忠全,指不定他曉得阿繭與阿夕之間的關係。」
但豐忠全已經下去官邸休息了,整個人是一副疲累的面目,目下再去將他請出來問詢,就顯得太沒有人情味了,只能暫先將這個疑問記下來,待天亮再細問。
這廂,呂祖遷接過話茬,道:「我倒不覺得望鶴師傅是無辜的,她的長姊做了什麼,她身為妹妹,會全然不知情麼?望鶴師傅總該是知曉些什麼的罷?她不知曉第一樁案情的內幕,難道會不知曉第二樁案情麼?賀先為何能夠成功越獄,越獄之後,竟然就離奇地死了,但有人假扮他,給郝家母子食下過量的黃埔米,讓二人一同沉珠江。第二樁案情,比第一樁案情顯然要嚴峻許多,鬧出了三條人命,在廣府里也很轟動,難道望鶴真的一點也不知情麼,她長姊外出做了些什麼,她都一概不知?」
溫廷安點了點首:「望鶴師傅確乎不知情,她說庵廳內的天青瓷碗乃屬賀先和郝崢的手藝,她說要等著中旬之時,師徒倆再來。」
呂祖遷蹙了蹙眉心:「那就只有兩種可能,要麼,望鶴跟你說這些的時候,她是在裝腔演戲,要麼,就是阿夕將望鶴保護得太好了,前者將後者的消息完全封鎖住,後者活在一個井底之中,唯一能看的景色,是她的長姊設計好,給她看的。」
溫廷安提出一個疑竇:「說起來,阿夕如果真的害了郝容,動機是為了不讓郝容泄露罌-粟的秘辛,那麼,阿夕傷害賀先以及唐氏、郝崢的的動機,又是什麼?畢竟這三個外人,對罌-粟一事,是全然不知情的,按理而言,阿夕不當弒害他們才是。」
眾人面面相覷,俱是表示不知情,於是乎,溫廷安將這一個疑點,寫在了「阿繭與阿夕二人關係」的正下方。
周廉說道:「雖然阿夕真的與兩樁命案,都有無可推脫的關聯,但也不能貿然將她歸咎於窮凶極惡之人,指不定里中有什麼隱情也不一定。我無法想像,有一個人,以死人的名義,藏在夕食庵的隱秘角落裡,活了整整二十年,她本該是有一手好廚藝,當朝尚書問起來,該享受表揚的人,合該是她才對,但她讓一切榮光都給了妹妹,自己選擇成為一個無名之輩——我想不通,她到底是怎麼想的。」
溫廷安垂下眼睫:「這些問題,待翌日將人帶入官府之中,才細問也不遲。」
外頭冷不防響起了一陣驚雷之聲,少時,狂風怒號咆哮,凜雨傾灑而下,鏨亮的驚雷劃入了窗扃,其中裹藏著風,稍息之間,將案台上的燭火給吹熄了,整座司房,驟地陷入一片昏晦的死寂之中。
溫廷安本是要吩咐眾人去官邸好生休憩一下,行將開口,翛忽之間,她覺知到一陣陰鷙毿毿的視線,在此一瞬間錨定住了自己,她後背處的皮膚,迅疾浮起涼颼颼的大片寒意。
這種被視作獵物的眼神,委實是太有壓迫感與威脅感了,溫廷安容色一沉,數個時辰前,去夕食庵查案的路途上,她也感受到這種沉重的壓迫感,當時她便是覺知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心悸。
在目下的光景之中,她又開始感受到了這等極具壓迫力的心悸。
她隔著重重晦暗,往四遭遙遙睇望而去,但是遍尋無獲,她根本尋到這等壓迫力的源頭。
換言之,溫廷安尋覓不到這道視線的主人。
這種敵暗我明的感覺,委實教人心生不適。
偏生周廉他們並不知情,他們重新掌了燭火,將被大風吹亂的案牘重新整飭好,抱著胳膊打了個哈欠,周廉道,「查了一整夜的案子,乏了乏了,咱們都先眯一會兒罷。」
呂祖遷和楊淳遂是先去官邸歇息去了。
周廉覺察到了溫廷安的異樣,下意識停頓住步履:「溫兄?」
溫廷安回過神來,換上一副相安無事的容色:「我無礙,周寺丞先去休息罷,我想一個人待會兒。」
周廉以為她是一個人壓力太大了,想要獨處,遂是道了聲好:「那我先去休息了。」
剛要走,不知是想起了什麼,復又踅回來,道:「少卿,你可別一個人單獨行動,這可是阮寺卿交代過的,明白嗎?」
溫廷安失笑,展了展眉心,道:「你可是多想了。」
周廉這才安心離去。
待偌大的司房恢復一片岑寂之時,溫廷安面容之上的笑色,消隱得無影無蹤,情緒淡到幾乎毫無起伏。
她步出了司房,四處兜轉了一圈,挑著燭燈尋覓了一遭,終於,她在後院尋到了一串濡濕的履痕,以及被傾折至一旁的花木,她循著花木摧折的方向佇望而去,在橘橙燭火的照徹之下,她瞅見了一封裹藏內在枝杈之間的摺子。
似乎剛藏放上去的,摺子上的還殘留著指溫,墨汁未乾。
顯然是那個視線的主人,故意放在此處,教她來尋,專程是給她看的罷?
溫廷安觳觫一滯,左右凝視了一番,四遭並無人,想必那人早已離去,她斂回視線,拂袖抻腕,將這一封摺子,從枝杈的罅隙之間迅疾地取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