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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怎麼可能不識得的,她太熟稔了,這一枝花以及花籽,假令擱放在前世的話, 肯定是嚴打嚴抓之物, 它讓無數人走上了歧路,走上了萬劫不復,但在今下, 溫廷安發現,夕食庵烹煮饌膳, 為了教食物的香氣更勝人間,為了招引廣大的食客,居然不惜使用罌-粟此物。
原來周家磅在愆書上說得沒錯,夕食庵內,掌司庖廚之事的師傅,果真是投下了蠱毒,只不過,這種蠱毒並不是俗世所認知的蠱,而是一種植物。
難怪了,白晝喝廣府早茶之時,比及他們食下那一碗薑絲筍片米飯之時,溫廷安就覺得,這等口感,好吃得簡直教人落淚盈眶,教人無法停下拒絕這個動作,吃下第一口,就還想吃下第二口。
在那時,她的眼前,甚至是出現了接踵而至的幻象,看到了各般各樣美好且溫馨的事物,以至於她庶幾以為這幻象,是真實存在的,而她此前所處的人間世,只不過她的幻象而已。
這一種毒物,最顯著的特質,便是使人催生出強烈的幻覺,這也能明白,為何溫廷安造謁夕食庵,所碰到的那些食客,他們之所以會出現痴醉呆滯的面目了。
因為過於深信這幻象,是真實存在的,以至於當幻覺消弭之時,人的感覺,如若墮入阿鼻地獄,一種龐大的茫然虛無之感,攫住了身體,身體會發出渴盼的信號,一種繼續食下毒物的信號,這般一來,幻象就能繼續持續下去,人就能永遠棲息於潛意識編織的美好夢境裡,不復出焉。
這也不難理解,郝容為何要冒著僭越廣府老爺的巨大風險,竊自寫下一封摺子,用急腳遞載送至洛陽大理寺。
此前,溫廷安一直在深究郝容的話中玄機,到底為何不能在嶺南借糧,目下,溫廷安終於縷清了此中關竅。
夕食庵的諸般珍饌,居然是由致幻毒物烹製出來的,那麼,黃埔米,會不會也是同罌-粟嫁接在一起合種的呢?
假定真是如此,那委實教人不寒而慄!
難怪郝容會在摺子之中,反覆強調一樁事體——
「千萬不能尋嶺南借糧!」
這種摻雜精神劇毒的糧食,真正傳入民間、再借去北地賑災的話,那後果,根本就是真真不堪設想!
不過,這種毒物不應當會,超前地出現於大鄴這個朝代,它居然真的出現了,簡直教溫廷安頗感匪夷所思。
周、呂、楊三人,並不知曉此種毒花是致幻之物,就連閱遍《本草綱目》的劉大夫,也只對這種毒花一知半解,但不知悉它有明顯的致幻的效用。
為了不讓掌中這枝毒花繼續泛散不可言說的豐饒香氣,她尋劉大夫借來了搗杵與搗缽,一舉將毒花搗成稀爛,拿著紙袋,嚴嚴實實地盛裝起來。
溫廷安凝肅地望向三人,仔細解釋了這種毒花的效用,以及吸食下去的後果,三人聞罷,剎那之間面如金紙,周廉頗感顫慄,勁疾地撫了撫胳膊,戚戚然地道:「按少卿這般說,聽得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!這枝花原來能製造強烈的幻覺,難怪那隻小花狸會失智,敢情是把我當成葷食了!」
周廉看著腕骨處的傷口,用無比幸慶的口吻道:「還好當初,我食下那碗筍片薑絲米飯不算多,不然的話,就不知是夢幻還是現實了!」
呂祖遷亦是心有餘悸,環視周遭,凝聲問道:「話說回來,我們四個人當中,誰食得最多?」
大理寺四人,皆是在白晝的早茶時分,食過瞭望鶴師傅所烹煮的諸般膳食,但因為食量各自有異,故此,有人食得少,致幻的症狀輕微,有人食得多,症狀則會變得劇烈。
溫廷安搖了搖首:「我食得不太多,姑且只有小半碗。」
楊淳的聲音有些弱:「……我食了兩大碗。」
周廉與呂祖遷的食量,則是介乎居中的水平,有且只有一碗。
呂祖遷好生端詳地了楊淳一眼:「既然是食了整整兩大碗的話,那症狀就該是會重一些才是,怎的你跟我們沒什麼不同?」
周廉亦是望定了溫廷安:「我們食得比溫少卿要少,怎的大家的症狀都一個樣呢?」
呂祖遷點了點首,恍然道:「我們大家都並不算太深重,就只有出現過短瞬的即刻幻象,就沒有溫少卿所說,身心完全跌入了幻象之中,以至於走火入魔,做出了一些釋放原始本能的瘋狂事情。」
楊淳揣測道:「會不會這投放的量,它的多寡,與米飯本身沒有直接關聯,米飯是率先煲好的,這罌粟是在公廚之中後期投放的呢?」
一抹異色掠過溫廷安的眉庭,她徐緩地說道:「有這樣的可能。說起來,我們這邊去同望鶴調查線索之時,我們發現了一樁事體。」
在長達數秒的停頓之後,溫廷安凝聲道:「望鶴師傅其實並沒有味覺。」
此話一出,驟地掀起了千仞風浪。
周廉與呂祖遷聞罷,俱是震駭不已:「望鶴師傅沒有味覺?這、這怎麼可能?」
楊淳遂是將溫廷安的試探之舉簡述了一回。
周廉詫異地道:「望鶴師傅沒有味覺,那她如何掌司烹飪之事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