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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不知為何,溫廷安竟是能感受到一份綿長深遠的悸顫,也能感受到望鶴成為人母的祥和情緒,是靜守己心,且是對現狀的安樂與滿足。
聽完胎動,溫廷安說:「假令這個孩子真的與我們有緣,以後念書時,可以讀律學,若有造化,入仕之時能來大理寺。」
望鶴給二人逐次沏上一杯擂茶,茶湯是晶瑩的翡翠之色,待他們飲酌完半碗,望鶴便道:「這般晚了,檀越尋望鶴來,所為何事?」
溫廷安與楊淳相視一眼,望鶴待他們如此親厚,他們理當也適當坦誠相待才是。
收到了溫廷安的眼色,楊淳便是自袖袂之中,取出周家磅所投遞的一封愆書,徐緩地遞呈至望鶴的眼前。
望鶴眸露一絲惑色,望著此一折愆書,再抬眸望著溫廷安,「敢問檀越,這一份折文是?」
溫廷安娓娓解釋道:「不實相瞞,大理寺此番南下,其中一個緣由便是,要調查一位郝姓糧吏的命案,我們在追查線索之時,發現郝容生前收到過一份折文,亦正是師傅目下所看到的這一份,此則周家磅在半個月前,在廣府公廨的銅匭以前,所投遞下的一份千字愆書。」
溫廷安一瞬不瞬地凝視望鶴:「至於愆書的內容,師傅不妨自己看一看。」
望鶴覺察到溫廷安語氣的不同尋常,深靜的目色悄然起了一絲風瀾,遂是拂袖,伸出一截皓腕,攤開了此一折愆書。
望鶴閱讀得格外仔細,不過一般而言,讀簡約的一千字,其實只消一盞茶的功夫,但溫廷安感覺望鶴讀了近乎整整一刻鐘,這等待的過程,就是一個大寫的『熬』字,待望鶴重新放下此一折愆文之時,溫廷安與楊淳皆覺彼此身上,已然滲出一層虛薄的細汗。
一片闃寂的等待之中,望鶴面色如常,祥和之中笑色仍存:「周家磅是覺得貧尼在黃埔米之中,投下蠱蟲,啖以食客,惑人心神?」
望鶴話未畢,繼續道:「兩位檀越,便因為這折愆書,而懷疑貧尼,認為這位糧吏的命案,同貧尼有所關聯?」
原是緩和的氛圍,一下子變得凝滯僵硬起來。
溫廷安能感受到望鶴話辭里的距離與生疏,想來這份愆書,是教她難受了。
方才,枉望鶴對她這般溫仁,她卻開始懷疑對方,利用望鶴的信任,來調查一己公務案情。
溫廷安能感受到自己的功利與清冷,但面對公案,她不得不暫時摒棄掉個人私情。
德高望重的望鶴,於私而言,同溫廷安結交著一份情誼,溫廷安很是珍惜,但站在辦案的立場之上,她不得不講究鐵面無私。
溫廷安不避不讓,同望鶴對視,道:「這並不是懷疑,而是我們不解其情,此行前來造謁,正是為了想要打消這份疑竇。」
楊淳忙接話道:「望鶴師傅,能否延請我們去庵廳的公廚一趟,躬自為我們演示一回烹米之術?」
望鶴淡聲道:「公廚乃是夕食庵的重地,主持規定只允許貧尼與其他掌司素筵廚事的師傅出入,畢竟夕食庵的食譜乃是獨家秘制,若是由外人看了去,貧尼會擔責、挨罰。」
雖不曾在這一行真正待過,但溫廷安深曉,各一行,其實有各行的難處,她正欲想些法子來轉圜,這時候,聽望鶴溫緩地開口,話鋒一轉:「不過,貧尼在後院有一小廚房,五臟俱全,檀越假令不嫌棄,暫可移步至那處,貧尼這邊吩咐紮腳尼去籌備適量的黃埔米——」
「罷了,這米,就當著檀越二人的面挑揀、烹煮、出鍋、上案,過程乾淨透明,只消檀越但嘗不問,如何?」
第154章
能做到這一個份兒上, 已經是望鶴最大的讓步,她之所言當中,是隱隱蘊含著會依言, 配合大理寺查案的意思了, 雖然受到質疑, 她也並不動怒,面容平靜如水,溫廷安亦是不再多贅言,說:「既是如此, 那便依循著師傅的意思去做。」
適時,望鶴吩咐兩位侍身的紮腳尼過來,逐一吩咐她們一些事情, 一位去取兩勺黃埔米過來, 一位去差人搬了爐膛,以及烹米要用的諸般廚具。兩位紮腳尼忙碌之時, 望鶴也沒閒著,她從案幾之前徐緩起身, 去屏風背後更衣,這應當是要換御廚所用的衣裳了。
燭影搖紅,畫屏深深,溫廷安與楊淳自覺的離開院子避嫌而去, 高低錯落的簟簾身後, 傳了一陣窸窣的衣料摩挲之聲,少時,溫廷安聽到望鶴一聲淡響:「兩位檀越可以進來了。」
二人這才依次入內, 望鶴換下了寬鬆的晚衣,更上了一身梨花白枝紋滾鑲春衫, 她兩條纖細的胳膊處,俱是纏縛上了一條細長的襻帶,寬大的雲袖,被這條襻帶恰到好處的收束在腰背後面,也勾勒出她姣好的身量,不過,因為收束了腰線,也能明顯地看到她顯懷的曲線。
望鶴帶著溫廷安與楊淳,去了後院造砌的小廚房,那個地方已然是一片起鍋回爐的景致了。
「二位檀越坐在此處觀候便可。」望鶴道。
溫廷安與楊淳聞罷,俱是搖了搖首,望鶴有孕在身,為了配合查案不得不起身烹米勞碌,他們又有什麼理由告座呢?
望鶴也並不強請,盡了待客之禮後,她便是真正忙碌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