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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稚子們瞠目,嘴巴張成雞蛋的形狀,一霎地熱血沸騰起來,楊淳納罕道:「溫兄可是第一回 來廣府,是何時認識了這般厲害的人物?」
周廉道:「對啊,我們身為同僚,怎麼也不曉得?」
溫廷安揚起了一絲眉:「他啊,你們肯定認識,不過,他應是與我處不太來。」
臨近午時,南岸,劉家鋪子。
好些位婦人帶著咳嗽發熱的小兒來看病,坐館的劉大夫,開了藥方子,前院的藥童,手腳伶俐地執著戥子抓藥。
溫廷涼淡掃了那十餘份冗長的方子一眼,撥捻了算盤,不過數秒,將所有方子的藥錢,俱是報了出來。
哪怕相處了近大半年的光景,藥童仍舊一臉欽佩之色:「涼大哥,你好嘢,我看這般多的數字,眼兒都麻了,你居然能一回進行十餘次演算!」
藥童興致勃勃指著算盤:「能不能教我珠心算?」
溫廷涼以手撐頤,道:「我方才是心算。」
藥童瞠目結舌:「那你為何要撥算盤?」
溫廷涼道:「自然是給家長看的,讓他們好有個安心,否則,他們又讓我重算一回,或是親自算,那豈不浪費功夫?」
藥童是真的服氣了,這時候,一股子藥油味,自內間彌散出來,劉大夫從館內徐緩地行了出來,二人起身告禮。劉大夫要午睡一個時辰,不過,忽然對倆人道:「在醫館的工作壓力大不?」
溫廷涼與藥童相視一眼,搖了搖頭。劉大夫專門治跌打、痔瘡和小兒病灶,南岸各坊的家長,常帶著稚子來尋他看診,生意十分興隆,二人忙是忙了些,但劉大夫待他們十分慈靄,包食包宿,節假日包大吉利是,從不曾虧待。溫青松初來廣州,水土不服,罹患了嚴峻的風寒,病灶便是劉大夫治好的,溫廷涼一直對劉大夫很感激。
劉大夫說:「冇壓力就好,今兒又有人沉珠江了,還是一家三口,老夫就怕你們倆,年紀青青,壓力過大,想不開就自尋短見了。」
藥童忙上前攙扶劉大夫午憩,今兒溫廷涼負責看館,他從庫房搬出劉家鋪子過去四十年以來的繁秩帳冊,這其中涉及了海量的加減折算、書算錢糧,正好能滿足他做數學題的心念。
演算至半途,外頭行來一群烏泱泱的人,溫廷涼以為是來看病的家長孩子,遂是道:「劉大夫正在午憩,請未時一刻再來——」
話聲隨著他抬眼的時候,堪堪怔然,溫廷涼蹙緊了眉心,起了身來,凝聲道:「你怎的來這裡?」上次狠狠罵了她一頓,長兄應當懷恨於心才是,怎的還會來尋他?
溫廷安負著手,行至他的近前:「我來請求你的幫忙。」
溫廷涼乜斜對方一眼,一臉的不待見:「有何貴幹?」
「你算學極好,一直是算學院譽稱的天才,目下,能否請你算一道題?」
溫廷涼全然沒料到溫廷安會這般說話,說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,在這大半年,他一直以劉家帳房的身份自居,已經很少人能記得他出身於洛陽城算學院,在廣府,算學生的就業方向,不過就是扎帳、管錢糧,他對官府存在一種膈應心理,不再想效命於官,是以,在民營的醫館做帳房最合適。
目下,聽著溫廷安這般話辭,溫廷涼是有些受用的,但想著長兄抄了崇國公府,將溫家人流放四野,他便是氣不打一處來。
溫廷涼重新坐了下來,黑了黑面容,寒聲道:「尋錯人了,我就是個尋常的醫館帳房,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理寺少卿,我才疏學淺,配不上大人的重用,請大人另請高明。」
溫廷安自然不信他的鬼話,拿起他的宣紙草稿,比對了一番帳本,溫廷涼惱了:「你在看什麼,將東西還我!」
哪承想,溫廷安對他道:「你看看,你算得多厲害,數字穩紮穩打,戶部管國帑庫倉的算手,都未必是你的對手。」
「別說這些好話,我不吃這一套。」溫廷涼耳根微紅,侷促地將帳本奪了回來。
「就算不是幫我,你需幫一幫這些孩子,他們的師傅無緣無故地墜江而去,受到牽連的,還有郝家一對母子,現在,我還差一個切實的論證,就能論證一個猜想,此前非常需要你的襄助。」
原來長兄在調查那一家三口的墜江命案。
「哥哥,你幫幫我們吧……」稚子們一擁而上,團團圍住溫廷涼,這裡揪一下他的袖裾,那裡撥弄了一下他的算盤,不知誰吵吵嚷嚷,又把地面上成堆的帳本,悉數推翻了去。
溫廷涼:「……」整個人太陽穴突突脹跳。
這些細路仔,若是不答應,擺明兒成心不讓他好過。
他指著他們道:「這群細路仔是你們帶來的,趕快把人帶走。」
周廉漫不經心地遠眺街衢,慨嘆廣府的回南天真熱。
楊淳則在吹口哨,竊自對著稚子們喊『猴賽雷』。
溫廷涼對溫廷安能發火,但對一群幼齡稚子,還有近乎無賴的兩個大人,他的脾氣都沒磨得沒掉了。
溫廷涼看了案面上的草稿紙一眼,不知為何,看到了暌違已久的學生時代,他倒吸了一口涼氣,倏忽之間心中做了決定,抬起首來,道:「你算什麼東西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