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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嗯……怎的這話,聽著有些雞賊?
是慫恿他們用旅差費,多支持夕食庵的經濟發展嗎?
小小年紀,就已經有經商的頭腦了,為了謀生,也是蠻拼的。
在河道上顛簸了長達五日,第六日破曉,溫廷安他們終於駛入嶺南的地界。
時交暮夏初秋時節的廣州府,天時竟然還較為溽熱,溫廷安本是穿著不算輕薄的孔雀紋裘衣,剛好能抵禦江上的風寒,但到了粵南,她已經熱得要褪下厚氅了。
四人都是從北方來的,從未到過這麼南的地方,初來廣州,有些不大適應此處的氣候,與北方的乾燥肅殺不同,廣州的空氣是溫濕柔和的,仿佛抓一握空氣,掌心都能擠出一灘水霧來。舍船登岸時,他們與望鶴一眾女尼分道揚鑣。
望鶴伸出手與溫廷安輕輕相握,不知感受到了什麼,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溫廷安一眼,笑意溫柔:「官爺,我們會再相見的。」
沉篤簡練的語氣。
適值回南天,官驛有相迎的差使,延引他們去落腳的官邸。
甫一入邸舍,四人俯目一望,好傢夥,那地面與粉壁,一併所有屋具長榻,就形同水漫金山似的,潮濕漉漉,不少皂隸棄了臃腫的官服,只穿了件白練汗衫與長袴,赤著兩條毛腳,伏在地面上鋪棉氈,棉紙吸了一層水霧,很快變成一灘深色。
「少卿爺、周寺丞、呂主簿、楊主簿,委實不好意思,這回南天就如北方的秋老虎,來了的話,咱們擋也擋不住,這幾天,只能將就一下,睡簟板床了。」差使一臉愧怍之色。
雖然是回南天,但欣賞著那邸舍外的木棉樹,還有海量繁多的熱季水果,心情很快就能恢復起來。
拾掇好行囊,溫廷安執起了驗狀,「廣州府的知府爺呢?」
他們來了有幾個時辰,官府竟是無人相迎,委實有些不太對勁。按理而言,六日以前,洛陽城的敕牒已經通過急腳遞的方式呈送出去了,今晝登岸,廣州知府應當早在城外相迎才是。
差使露出一抹微妙的表情,靜默了片晌:「這兩日州府休沐,當值的只有衙門與午門。」
溫廷安有些匪夷所思:「大鄴的官差逢月底才休沐,目下才旬初,談何休沐之理?」
「少卿爺,您有所不知,這南方的官兒,公務少,薪俸也少,當地的生活節奏不如北方快,所以,開心與舒適最重要,每十日做八休二,乃是流傳已久的規定,您剛好趕上休沐日了。」
差使道,「知府爺知曉你們來,但他說了,不論出什麼事,都要等上值日再議,縱任是天皇老子來了,事態再緊急,也得等他上值再說。」
眾人:「……」
周廉等人大抵是頭一回聽到這種道理,顯然被氣笑了,周廉撂起袖子:「這不是廣州府的蠹蟲麼,信不信我現在寫封奏摺彈劾他!」
差使道:「在您以前,知府爺被彈劾攏共三十八次,他已經無所謂了,您要彈劾的話,需卑職為您籌措筆墨紙硯麼?」
眾人:「…………」
真他媽佛啊。
溫廷安做了主張:「彈劾一事,稍後再議,煩請你先帶我們去午門罷,看看郝容的屍首。」
第143章
郝容的屍首停放在義莊, 驗屍的仵作、守屍的弓手、正副耆長已然在值房靜候了,溫廷安一行人抵達時,眾人恭謹地見了禮, 正耆長是位留著紫黑臉膛、一髯羊角須的中歲男子, 攜了初、復驗的兩位仵作迎候, 拱首道:「下官楊佑,是廣州府衙門的掌筆書記,得聞少卿爺蒞臨,下官代知府爺尋您接風洗禮, 僅不過,鄙廨歿了一位小官,居然還驚動了大理寺, 此則下官治人不嚴, 教少卿爺見了丑。」
楊佑是個擅於左右逢源的,漂亮話與自咎辭, 全他自個兒說了,溫廷安不喜客套, 一晌請楊佑帶路,一晌問道:「聽聞郝容是墜橋溺亡,此話怎講?」
楊佑率他們去停屍亭,路上娓娓道來:「茲事還得先從月初以前說起, 北地鬧饑荒, 情勢極嚴峻,京中下了敕牒文書與國帑倉金,文書上匡定了備糧多少斤的硬指標, 知府爺一直為籌措米糧的事奔走勞碌,廣召糧商, 聚糧成倉,這個郝容呢,其所司之務,便是負責與糧商谷行接洽。」
「要曉得,郝容來廣州府十多年了,這麼多年,一直都是從七品的文吏,今歲知府爺有提拔他的意頭,按道理,郝容就應該好好幹才是。」
楊佑話至此,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,「應是在八日前的晌午,兩人之間發生了一樁大事,下官永遠都記得那一天,不光是下官,應當是衙府上下的人,都曉得這一樁大事。」
溫廷安聽出了一絲端倪,與周廉他們相視一瞬,繼而問道:「發生了什麼?」
「那一日,郝容本是繼續跑外差,按道理,傍午酉時才會回公廨,但他那會兒僅僅初過午正,便風塵僕僕地趕回來,一臉跟鬼上身的,容色煞白如紙,直奔知府爺的司房。下官的司房離知府爺不遠,隔著一些距離,就能聽到接踵而至的爭執聲,起初以為是尋常的意見分歧,哪承想,爭執聲愈演愈烈,徹底驚動了整座官廨。」
楊佑問隨身的仵作、弓長與副耆長:「你們當時在午門,也聽著了罷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