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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林絳怔然了一會兒,喃喃重複:「……墮子的權利,由奸者母家做主嗎?」
溫廷安能切身感知到,林絳的情緒近似於萬念俱灰,她很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膊:「林絳,這種現象是真實的存在,但並不意味著我們束手無策,當今官家開明,致力於提升女子的地位,每歲十一月份都會廣開言路,聯袂百官、京兆府、並各大書院召開群諫會,你可以將你的經歷以及如何判決墮子之權,擬一份奏摺,交給聖裁。」
林絳心中很有觸動,但她思及自己的出身,搖了搖首:「我不行的,我哪有資格這樣做,少卿爺,您知曉這一樁案子的來龍去脈,您比較有權威……」
「但我不能替代你的感受、經歷、傷害,林絳,我們任何一人都不能代表你,你本身就擁有巨大的說服力,不是嗎?納諫此事,要你躬自奏請聖裁,你代表得不止是你自己,還有背後那廣大的被迫失聲的女性群體,」
溫廷安看著林絳,「目下是十月份,我們要去嶺南辦差,希望一個月後,你擁有站在群諫會上發聲的勇氣。」
崔元昭道:「林姑娘,你現在不止是一個人,你還有我們,還有大理寺、燕雲書院作為後盾,我們都時刻在你身邊。」
林絳眸底添了一絲倔強,她點了點首,眼神不再猶疑且脆弱,逐漸變得堅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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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廷安一行人回至官邸,眾人本欲捎上郝容的案子來點燈看,但一沾著床榻,不知為何,就頗覺疲累。
夜聊的話題,逐漸變得輕鬆起來。
「話說回來,小呂,元昭此回也算是來給你探班,你怎的沒表示?」周廉正在拿須刀刮腿毛。
呂祖遷有些躺不住,「三日前她十六歲生辰,我送了一盒魚鰾護套給她,不知為何,這兩日給她去信,她都不回,大抵是又生出什麼情緒了罷,剛剛她也愣是沒看我一眼。」
溫廷安原本正在伏案寫字,聽得此話,頗覺不可思議:「姑娘家的生辰,你怎麼會送護套給她?這不是仵作才會用到的東西麼?」
「她在書院時常有實操的課程,她有潔癖,我送她護套,不就是稱她的心意麼?也算是你們給我說的那什麼,對,投其所好!」
周廉搖了搖首,嘁了一聲,擱下須刀:「你也真的是人才了,一點女兒家的心思也不懂,給你支個招,馬上去東街賣花匠買束好看的花,最好是她喜歡的,去燕雲書院的監舍下,立等一宿,準保翌日,她就理你了,你說是不是,小楊?」
楊淳躺屍似的躺在床榻上,都快睡著了,聽得此話,又清醒了,含糊地嗯了聲。
呂祖遷驚坐起,道:「真的假的,那也太傻了,我是堂堂大理寺主簿,怎麼能做這種丟臉的事?」
周廉道:「追姑娘,往後丟臉的事情還數不勝數呢,連這點面子都丟不起,你就坐等今歲光棍罷。」
溫廷安一直聽他們叨叨,她倏然覺得,周廉可能是被破案耽擱了的紅娘媒婆。
忽悠呂祖遷去買花了,她道:「你一直為大家出謀劃策,怎的不想想你自己,你怎麼還沒著落?」
周廉道:「在這裡,我年歲最大,撇去官階不論,我就是你們的哥兒,等你們都成了家,我再管我自個兒。」
他看溫廷安一直拿信紙在寫東西,一坐就是一個時辰,低嘆一口氣:「你都寫大半年的信了,每日一封,也從不寄出去,你喜歡的人又不知道,真看不懂你。」
溫廷安扦了扦燭芯,讓燈火略暗了些,「我會等他回來,將這些信都給他。」
她何嘗沒有嘗試寄送信札,但每次都被截了和,趙珩之嚴禁她和溫廷舜有聯絡,她想,自己寫信,溫廷舜永遠收不到,那麼,他是不是也給她寫了信,最終都被趙珩之截了?
這偌大的洛陽城,四處都是趙珩之的眼線。派遣郁清或甫桑潛入進來,確乎是困難重重。
光陰很會蹉跎她,縱任是相愛過的戀侶,有時候也禁不住歲月的大浪淘洗,印象會變得朦朧,模糊,一切乾柴烈火般的感情,也會逐漸沖淡,這讓溫廷安害怕遺忘對溫廷舜的感情。
她俯住了懸系在腰間的軟劍,那是他遺留給她的唯一信服,每次摩挲它的時刻,都會重拾她對這份感情的初衷。
她一定會一直記得他。
這兩年,她等得起。
第142章
漸覺一葉涼秋, 殘蟬噪晚,素商時序。極目霽靄霏微,暝鴉零亂, 蕭索洛陽晝。
翌日畫角長鳴, 淅雨瀝瀝, 到了點卯的時刻,勘案旅差的經費,戶部的度支部做了一個月的預算,司金和倉部出納撥款, 司農廟與右藏署提前籌措好錢糧,比及一切收拾停當後,溫廷安他們就可以啟程上路了。
一片柳絮紛飛, 大理寺的同僚們在驛橋為他們折柳送行, 人人各懷心思與鬼胎,死對頭袁宣也來了, 他折來一株垂柳,弄成一個吊繩的形態, 展露給行將去嶺南的人看,此則一個惡意的咒怨,是詛咒他們破不了案,更借不了糧, 坐等慘敗而歸, 給成康帝發落。
氣得周廉欲折起一株楊柳,直截了當掀翻袁宣的面門,但教呂祖遷、楊淳左右攔住。溫廷安是悟透袁宣的心思的, 袁宣是右寺的寺丞,竺少卿致仕以前, 循照常規的套路,理將這一樁公案勻給他,但竺少卿卻反其道而行之,將公案移交給了左寺的溫廷安,阮淵陵來個順水推舟,點撥了周廉、呂祖遷與楊淳,他們悉數皆是左寺的差役,一點兒右寺的人影都見不到,寺卿偏重何方,不言自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