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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「第五位是甄姑娘,亦是閨閣千金,一朝不慎落水,被一位潦倒的屠夫所救,明明只有恩德,她卻從此被屠夫與他的母親死死纏上,要求她嫁人,並附上百金嫁妝,假令不同意,他們會四處散播她身心不潔、不知禮義廉恥的流言。」
「第六位是陸姑娘,她原本有一位竹馬,這位竹馬有嚴峻的占有欲、控制欲。六年前,陸姑娘嫁人了,竹馬以愛之名,不僅搶親,還毒死了她的丈夫,那時候竹馬被判下獄,陸姑娘受了嚴峻的創傷。六年後的今天,竹馬出獄,她的母家要求她嫁給竹馬,理由是,只因陸姑娘今生今世,都遇不上肯為她這般付出生命的男子了。」
話至此,堂倌笑了笑,偏著頭望向她,「敢問少卿大人,您真心覺得,這些女子嫁人以後會幸福安生麼?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您,她們都會瘋掉,會在這堪比阿鼻地獄的深閨之中枯萎凋敝,我的存在,就是救贖她們,放飛她們。」
「那林絳呢?」溫廷安深吸了一口氣,問道。
堂倌笑了,「你可能不知道罷,那個教諭,雖手拿聖賢書,骨子卻傳統極了,他重男輕女,第一任結髮妻生了四個女兒,他便毆打她,逼她繼續生,一直讓她生出兒子為止,好不容易懷上了第五胎,結髮妻卻死在產床之上,大出血而死。」
「林姑娘曾跟我說,她身子極為虛弱,在舅母家裡,吃不飽穿不暖,她甚至都不知嫁人意味著什麼,她只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,然而,那個許郞畏於擔責,從不曾許下承諾。」
堂倌身軀前傾,一字一頓,「林姑娘僅十六歲,那個教諭卻已經五十三歲了,她嫁過去,洞房過後,她能否安全地活下來,都成問題,更何況是生子——」
「你休得滿口荒唐言!」周廉怒道,「你也不也對林姑娘做了這等齷.蹉之事?!」
堂倌淺然一笑,聳了聳肩膊:「我一直都很溫柔,她喚疼,我就停下,絕不強迫,我自始至終都不曾傷害她,她不會出現任何生命意外,更不會誕下孩子。」
「當然,對於前六位姑娘,我也一視同仁,雨露均沾,不會偏袒。」
要不是呂祖遷與楊淳勉力攔阻,周廉的拳心早就招呼在堂倌的笑臉上了。
溫廷安的指節靜靜叩擊於桌案上,問:「這七位姑娘的心事,都是她們同你說的麼?」
堂倌頷首:「這是自然,少卿大人可以跟她們對一對口供。」
審案暫行告一段落,堂倌被押了下去,因為一樁大案告破,整座大理寺都似是卸下了一份重擔,但審訊房的四個少年,心情卻很沉重。
這一樁案牘,與半年以來所遇到的都不一樣。
堂倌這個人,不是用純粹的大鄴刑律審判,就能可以的。
「都干立在這兒做什麼?」適值午膳會食的光景,竺少卿一直尋不著人影,捋須探首,招呼他們道,「今兒是寺卿請客做東,有燉羊尾、蒸藕玉井飯、甜棗糕呢,你們還不快來,再晚些,都被那些兔崽子吃完了!」
第140章
抵近午正牌分, 葉喧涼吹,外頭不知何時落過一場小雨,濕風地溽, 虹雨苔滋, 本是鬱熱的空氣之中, 逐漸瀰漫著一陣花樹的濕膩香氣。
堪堪審勘完連環少女受奸案,溫廷安和周廉、呂祖遷、楊淳遂直奔公廨堂廚而去。為了案子,他很久未和其他同僚共過午膳了,加之今次是阮淵陵做東家, 他們自然更不能推脫。
大理寺的堂廚修繕得特別優雅,門窗、粱椽、食榻等物具,皆是從西域進口的烏木、紫檀、酸枝, 無一處不砥實, 那堪比流觴曲水的食宴,掌廚的是西關名家, 擅制早膳暮食,尤其是葷類點心, 好吃到整座洛陽城基本尋不出第二家。很多人削尖腦袋要入大理寺謀個一役半職,其間主要的緣由,也是衝著大理寺的伙食是冠絕三法司與二台三院的水準。
甫一入堂廚,便是嗅到了濃郁的燒胙香氣, 食榻兩側的同僚已經大快朵頤, 見著溫廷安等人來了,遽地起身見禮,空出上首的位置來, 熱忱地招呼他們告座。
雖然上級與下級之間難免存在派系分化,但大理寺的公司文化還是挺溫和的, 溫廷安見著了阮淵陵,意欲對他拱手行禮,阮淵陵阻住了她:「膳案之上就不必如此客氣,見你們最近都很忙累,也是該犒勞一下了。」
他將一盤蒸藕玉井飯,輕置在溫廷安的近前,溫廷安也沒推拒,連日以來她不曾食過飯,忙起來都啃饃饃,不曾用過硬食,如今見著了山珍海味,竟是覺出一種奢侈。
竺少卿膝行前來,與她敬了一盞果茶,捋須笑道:「這半年以來你已經破了近十樁公案了,果真是後生可畏啊,這一回公案歷時長達整整一年半載,本是棘手得很,居然也給你和那些年輕人告破了,真不錯,今後,你們便是大理寺的台柱子咯。」
溫廷安聽出了一絲端倪,殊覺竺少卿話中有話,便道:「竺少卿何來的話,我們平日都在尋您襄助,要沒有您在背後的照拂、提供大量而詳實的卷宗,我們又怎能勘破此案?這不是我們的功勞,是大家的功勞。」
猶記得,溫善晉下放之前同他說過,為官之道要『和光同塵,好處均沾,花花轎子眾人齊抬』,不論做什麼事,任何好處都不能少眾人一份,溫廷安一直銘記此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