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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覺得阮淵陵占理,治疫是國家大事,不論是治水疫、還是治火疫,但在科舉的考卷上,出現頻率委實太高,而且去年剛考,帝王極可能不會再拿出來考一回。
因於此,過去一個月她將重心放在『饑荒』、『地動』、『禦敵』三個方面的策論訓練之上。
事實證明,阮淵陵是有先見之明的,帝王果真從他所講述的那三個方面出了論題,溫廷安一揭開卷面,便是看到了其中一個論題:『饑荒』。
沒想到竟會考得這般冷門。
自大鄴建朝以來,不論是熙寧帝,還是恩祐帝,因是勵精圖治,朝內歌舞昇平,這地動,便是就從未發生過,它對於很多貢士而言,究其不過就是聽說過的程度,至於如何治理地動,這種考法,就難住了特別多的人。
因為沒經歷過,更未進行對此針對訓練,所以,面對這樣的論題,很多人大腦一片亂緒空茫,下筆之時,便顯得捉襟見肘。
溫廷安專門特訓過,在前世也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,去過震災地區當過志願者,目睹過不少治理的大工程,如何如何治救災民、如何安撫家屬、如何重建家園、如何籌措米糧等等,這些她都有詳細的經驗帖。
是以,擬列策論提綱的時候,幾乎是下筆如有神,比及書寫正文內容時,她如倚馬可待似的,落筆千字,寫至半途,寫至最關鍵處,趙珩之就這樣立在她的身後,無聲地注視她寫策論。
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。
大抵是所有貢士,皆未料到矜貴之軀的太子,竟會從金鑾殿下來,躬自看士子答題。偌大的廷殿之中,此起彼伏響起正襟危坐的聲響,眾人皆挺直脊樑。
驀然有一種監考主任在身後,盯著她答卷的即視感。
溫廷安說不緊張是假的,後頸處已悄然滲出一層極薄的冷汗,殷切期盼著太子看個三兩秒,就能離開,不曾想,停在她身後不再走動了。
溫廷安只能佯作若無其事,繼續搦墨往下寫。
好在那些要寫的內容,深深紮根在了溫廷安的腦海之中,縱然是緊張無比,她明面上依舊能順遂下筆,通暢無阻。
終於,比及她寫到倒數第二段時,趙珩之這尊大佛終於走了。
他一離開,她周遭的氛圍,從原本的凝凍僵滯,重新變得流暢起來。
剩下的速度就快了很多。
溫廷安擔心趙珩之會為難溫廷舜,但她所擔心的事情,最終並沒有發生,這乾清宮之中,一片風平浪靜,溫廷舜就坐在她的不遠處,略用餘光去看他,在將墜未墜的日色之中,淡金的光投射於少年修直峻挺的身影之間,落筆即成文,似是覺察到她的視線,溫廷舜淡寂的面容微微動容,寥然側眸,隔著一片朦朧的光影看過來。
兩人的視線,就這樣在虛空之中相會了。
似乎被彼此的視線燙著了,氛圍岑寂,呼吸靜落可聞,儼似時漲時伏的潮汐。
爾後,兩人又默契地各自挪開眼,不再看彼此,各自繼續書寫尚未寫完的策論。
溫廷舜在策論處停頓了一會兒,方才趙珩之在看著溫廷安的時候,他心中升起了一絲不虞的漣漪,那一種感覺,是捧在心尖上的珍寶,受人覬覦的感覺,溫廷舜悄然握緊了掌心間的墨筆,面容籠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,那一抹日光籠罩不到的地方,神情逐漸變得沉鬱。
他要變得更加強大,不然的話,就沒有辦法將她從太子那處爭奪過來。
這一份心念在他的心底野蠻滋長,日益堅定起來。
很快,這一場殿試就結束了,剛想去尋溫廷安,卻見金鑾殿上,有道人員行了過來,
第126章
大內宮道馬遲遲, 高柳亂蟬嘶,當溫廷舜行將步向溫廷安時,卻發現, 趙珩之亦在同時朝著她行過去, 溫廷舜半垂著眸, 驀地頓步,鴉黑纖長的眸子,輕輕斂起,覆落一抹黝黑的翳影。
溫廷安不曾想, 太子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,朝她負手行過來,此下雖是傍午的光景, 泰半貢士寫完策論都走光了, 但還有剩下一小撮貢士在乾清宮之中,太子的存在感在此處是如此明晰, 使得他們都不得不注意到,更何況, 任誰不欲瞻仰一番太子的儀容呢?
方才只顧著書寫策論了,現在都可以略略抬起眸,領教一番未來帝君的君儀了。
於是乎,乾清宮內所有人, 不論是貢生, 還是近侍,都見著了趙珩之走向今歲的登科狀元,原以為下訪民情, 孰料,趙珩之仍舊寡言淡語, 既未攀談,也未寒暄,僅是替她收攏筆洗與筆山,攏入考籃之中,因是沉默,整一座大殿之中,僅是回盪筆墨紙硯碰磨在竹籃之中的窸窣聲響。
四處太多複雜的視線,如疾射而來的草箭,扎得溫廷安後頸處一片生疼。
太子殿下,咱們可以裝不熟麼?
畢竟本來也不是很熟。
但畢竟是對方是尊貴的監考官,她也不能貿然唐突,只得揣著一顆強大的心臟,佯作若無其事地對太子叩首言謝,爾後,在一片複雜的視線之中離開了乾清宮。
趙珩之沉寂地注視溫廷安纖細背影,薄唇輕輕抿出一絲弧度。
她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