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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那位被革職的寺丞,其實是袁宣引薦過來的,周廉這般行止,不正是打了他袁宣的臉麼?
袁宣委實是咽不下這口氣,誓要給周廉一點顏色瞧瞧。
只見此下,溫廷安逐一給諸位大員上茶,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與刑部侍郎品了茶,品出了一番滋味,對坐於上首座的阮淵陵道:「寺卿大人,今次這茶,同這案樁一樣,味道千迴百轉得很吶。」
阮淵陵正同太子議案,聽及此,循聲看去,僅是一眼,稍稍怔住。
溫廷安正行至太子近前,恭謹地行禮上茶。
趙珩之覺察到一絲異樣,他認得溫廷安的面孔,見其著錄事官袍,原是凝穆冷峻的面容,軟化了幾分,「本宮來大理寺久矣,倒素未見過你,茶泡得這般好,敢問師承誰家?」
氣氛變得微妙起來,在座眾官面面相覷,不知太子的話,是玩笑,還是出自真心。
溫廷安在下首座躬身,煞有介事地道:「殿下容稟,卑職不敢,論茶藝,還屬袁寺丞教得好,下官來此時日雖淺,別的沒學會,但茶藝就有了大大的長進,下官不敢領功,皆是袁寺丞栽培得好。」
下一息,眾官此起彼伏響起『噗嗤』一聲。
趙珩之抿唇成一線,俄而少頃,淡聲吩咐:「那便將袁寺正喚來。」
須臾,袁宣便被喚來,一副受寵若驚的相容,趙珩之道:「今日這茶沏得極好,你功不可沒。」
袁宣覺得這番話聽著有幾分古怪,但又思量不出錯處,忙眉開眼笑地客套一番,心道這個新來的新人果真是個聚寶盆,他教唆一下,這小子就能把茶跑得這般好,下一回就得多使喚一下,哪知下一息,太子:「你有這等好茶藝,莫在大理寺蹉跎了才是,這洛陽諸多酒家盡有你大展拳腳之地,是也不是?」
這番話的深意,饒是袁宣再弩鈍,也聽出端倪,他冷汗潸潸,知道自己這是開罪太子了,但具體怎麼開罪了他,又全然不知情,只得一連伏地叩首告饒,太子道:「你口口聲聲說請罪,那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?」
袁宣嚇得面如土色,眼珠子轉來轉去,仍舊是一頭霧水,搖首說不知,「伏望殿下明示!」
趙珩之邃深的視線落在了溫廷安身上,又降在了袁宣身上,嗓音漠冷,道:「怎的,袁寺正,不是你讓本宮的貴人,去端茶送水的麼?」
第114章
仿佛有一匹駸駸胡馬踏雪而過, 那一霎濺起滔天聲勢,偌大省院之內,人籟岑寂, 相覷無聲, 尤其是虛頭巴腦的袁宣, 聽得此話,大驚失色,一張諂媚的橫容蒼白到極致,有些傻眼了, 不安地看著立於趙珩之近前的那個青袍小官,悉身冷汗潸潸直下。
這廝不就是一介小小的錄事麼,怎的搖身一變, 成了太子殿下的貴人了?
倘若真是太子的貴人, 那他方才頤指氣使地喝令那青袍小官去泡茶,豈不是觸了不該觸的逆鱗?
開罪事小, 但腦袋頂上的烏紗帽,眼看就要不保, 袁宣思緒如紡車一樣轉得飛快,當下忙磕首告罪,又對溫廷安哈腰躬歉,跪求恕諒。
溫廷安看著袁宣那一張堪比臉譜的行相, 只覺諷刺, 明明前一刻鐘倨傲跋扈,現下卻是奴顏婢膝,這樣的人, 她因是在前世見得過多,也領教過不少, 早已見怪不怪。
太子弗聽,命阮淵陵處置。無論是革職抑或是貶謫,經此這一樁事體,袁宣在大理寺之中的聲譽稱得上是斑斑狼藉了,因為他開罪了太子的貴人,惹得滿身是腥,誰也不願意再同他結交。
與諸同時,眾人開始好奇那位青袍小官是什麼來歷,行相生得這般年輕,竟是引得太子親自庇護?
一時之間,在座眾人低聲論議紛紛。
尤其是寺中的數位寺丞,這些人與袁宣共事,目下袁宣鬧了這一出城門失火,正所謂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』,他們都怕那一股大火殃及到了自己,悉數噤若寒蟬,垂首叉手,連聲大氣也不敢出。
三司庭審在即,有袁宣這一出殺雞儆猴,眾人行事審慎了許多,唯恐重蹈袁宣之舊轍。
按說俗成的規矩,入了司房後,溫廷安本要坐在最外緣的下首座,但趙珩之卻是吩咐左右,搬一張金絲楠木氈椅,安置於主審位置的旁近處,俄延,他淡淡然對溫廷安招手,眾人望罷,大為撼然,太子殿下是要讓溫廷安坐在他身旁嗎?
自古以來,至少說是大鄴建朝以來,每逢三司會審,就未有八品小官在太子近處旁聽的掌故,今兒算是開天闢地首一例。
就連位高權重的阮淵陵,任職於大理寺卿,都未能有這般的待遇。
溫廷安正想說一聲『下官惶恐』,太子能夠替她主持公道,她已覺自己福澤綿延深厚,若是連庭審都坐在天家近前,只恐是名不正言不順,會招致諸多非議。
正欲啟口,不經意間,卻瞅見趙珩之那清峻涼冽的眉眼,漸然沉斂了一斂,威嚴毓秀的面容,不經意柔和了些許弧度,恍若銀瓶乍破水漿迸,露出一抹雅煉的聖韻,嗓音如霜,「坐到本宮身邊來。」
面容雖說溫暾,但卻是命令的口吻,不容她有絲毫轉圜的餘地。
溫廷安覺察到下首座處,傳了阮淵陵敦促的視線,聖意不可違,尤其是將有儲君之實的太子殿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