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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龐禮臣額庭青筋暴跳,揮刀削去,這場面,便是一發不可收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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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廂,阮淵陵身為寺卿,三司會審有諸多卒務要提前準備,是以早一個時辰前先點卯了,他囑告過溫廷安,去官廨不足三丈開外,需要下馬步行。
溫廷安原先有些不解,今次可算是真真領教到大鄴京官上班早高峰的情狀,慢行於前頭的,是著緋袍紅袍的官差,泰半系三品或三品以上的宰執,躡足於後端的,是著清一色青袍的低品小官,官階一般居於五品六品甚或以下。偌大的御道之上,細細巡睃過去,眾人比肩繼踵,行進速度比平素慢很多,溫廷安左右前後,皆是與己袍裾同色的官員。
這個時辰,很多人皆是吃著從早市里匆匆採買的早膳,一行果腹,一行喋喋絮叨。
「聽說東宮那位,今兒要在京衙召開三司會審,你們當猜猜審得是哪位人物?」
「好大的陣仗,多久未遇著了!」
「竟還是太子親自主審,一絲口風都未泄出來,你別賣關子,快同我們細細道來,到底審的哪位大員?」
開頭說話的那人哎喲了聲,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,「這道消息也是我從樞密院一位同僚那兒聽來,聽到這大員的名頭兒可嚇了一跳,信也是不敢信的。」
這番話說得吊足了很多官員的注意力,豎起耳朵聽那人往下說,可那人卻是適時懸崖勒馬,往嘴上安了一處把門,道,「此中計較哪能隨意掰扯?」
溫廷安聽罷,抿唇不語,少時,聽到前頭傳了一聲尖哨般的銳細嗓腔:「太子來了!諸位官爺仔細路,快快避讓一側——」
第113章
雙闕中天, 鳳樓十二,柳絛盛盛,不掩春寒淺, 那永晝之中, 開道的應是宮裡的公公, 御街上原是喋喋絮絮的百官,不論緋袍亦或是青袍,官居幾品,此際悉數寂了聲息, 伏地叩首而拜。
溫廷安略略定定心神,隨眾人伏拜之時,在數點將生未生的朝暾曙色之中, 伴隨著一陣磅礴的馬蹄聲碎, 只見數匹驂馬並行驅前,其後是一座朱紫飾潢的皇輦, 玉轂珠簾,那幨帷時不時教薰風拂起, 掠開的一角中,隱微可見東宮天家的聖顏。
溫廷安垂落眸心,原書之中關於這位太子的著墨不是很多,但至少欽定了一樁事體, 恩祐帝薨逝後, 趙珩之被確立為儲君,得登大寶以後,他勵精圖治, 廣開言路,宮中府中俱為一體, 開啟共治時代,待民如子,受百姓擁戴,不消說,趙珩之是一位明君。
本來,趙瓚之狼子野心,一直在從中阻撓,奈何此下他謀逆之計策告破,如被褫奪蟹螯的窮蟹,已然是窮途末路,眼下的光景當中,根本不系東宮的對手,太子心頭大患除矣。
這也是溫廷安心頭上的一個禍患,刑同懸於顱首之上的一柄鍘刀。要曉得,趙瓚之是全書之中,作惡勢力僅次於溫廷舜的一位反派,如果沒有此回九齋的剿滅行動,縱由趙瓚之在採石場內大肆開掘菱花燧石,私冶火械,勾結金賊,這也將會溫廷舜黑化的開端。
易言之,趙瓚之未除,那麼日後,他必將成為溫廷舜的一塊磨刀石,百害而無一裨。
本來,溫廷安一直不清楚溫廷舜的真實目的、所圖為何,但在陰差陽錯之下,這位大反派今番對她歇下心防,露出那冰山的一角。
溫廷安不著痕跡將今晝溫廷舜所述的話,回溯並反芻一回,當時她只顧著囅顏了,反而忘卻深思少年話中深意,今次細忖起來,不由心頭劇烈地敲鑼打鼓一番,身體逐漸涼下半截。
他原名曰謝璽,乃係舊宮裡的人,玄甲衛是尚存的皇闈死士,供他驅馳,軟劍與輕功,俱承蒙滕氏所學。
且外,聞氏的真實身份是他的貼身宮嬤,許多年前宮中大火,聞氏護他逃到宮外,流亡中原,一路顛沛流離,最終蟄伏於崇國公府。
舊宮,不就是數十年前江山相繼傾覆的大晉麼?
謝姓,這是一個帝君王侯才會有的姓,那麼溫廷舜應當是宮裡的皇子了。
思及此,溫廷安後背禁不住浮起一番颼颼寒意,後頸蒸出細汗,客觀說來,溫廷舜是前朝皇族,本該讓先帝的禁軍趕盡殺絕,是溫家收留了他,教他隱姓埋名、臥薪嘗膽,當了原主的幼弟,溫家的二少爺。
溫廷舜為何要臥薪嘗膽,不就是意欲復國麼?
本以為溫善晉與呂氏將她女扮男裝,足夠是一樁驚世駭俗的壯舉了,沒成想,是她低估了原著的腦洞,更驚世駭俗地便是在後頭候著她呢,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窩藏前朝餘黨。
這傳出去,原應是誅族抄斬的重罪。
溫廷舜親自告訴她他的身份,想來系出乎對她的信任。這說明了一樁事體,在後期的劇情中,他不會因為不爽,便將她做成人骨燈籠。
但她這般也算是同黨了,包庇前朝餘孽,端的是一樁無可赦免的重罪。
溫廷安思緒恍惚許久,左右行官屢喚不應,晌後,她適才回神,發現皇輦離卻許久,官道重新恢復通行。
時辰不早了,她還得趕去京衙,五感交集之下,行了約莫半刻鐘的路,隔著一些距離,便見大理寺寺正周廉在官廨之下候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