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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身上藏有秘密,溫廷舜有時欲尋郁清查她,但怕打草驚蛇,一直沒有行動,打草驚蛇倒是還在其次,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因為,他深信於她,覺得她不會誆瞞他的。
倘或彼此都沒入鳶舍,甚或是,溫廷安沒有通過升舍試,她無心於學讀的話,在未來的日子裡,她繼續當她的紈絝子弟,他則繼續實施臥薪嘗膽之計策,那麼,諸多千絲萬縷的糾葛與牽連,也將不復存在。
過去的記憶,也必將消逝成一抹如夢泡影,不近真切。
崇國公府於他而言,不過是人生之中的一處逆旅寓居的驛站,擱在以前,他待大計將成,必將事了拂衣去,可目下,他卻躑躅了。
晌久,他心中一個念頭塵埃落定。
溫廷安的雙肩被溫柔地扳了過去,少年的手掌飭在他肩膊處,兩人相向而立,也是在這個時刻,溫廷安發覺,在不知不覺之間,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經高出她一個頭了,她的個頭僅及他的胸膛。
因這身高差,溫廷舜身上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,就這般撲面而來,但比疇昔要好太多,他像是刻意收斂鋒芒與爪牙的孤狼,露出了平素所沒有的、柔軟的一面。
漏窗處乍泄出一絲熹暖的曉春晴光,檻塵收露,明霞爛漫,光塵鍍在了少年的山根與臥蠶處,描勒上一層鎏金般的淺影,這般看去,顯得他格外溫馴乖軟,與尋常矜冷的情狀,迥然不同。
溫廷安怔了片刻,聽他說道:「你一直很喜歡問我是誰,我目下便寫予你。」
溫廷安眼睜睜地看他托起了她的手掌,修直如玉的手指,如吮酣墨汁的一枝湖筆,輕攏慢捻在她掌心腹地,一筆一划慢慢勾勒。
溫廷安殊覺掌心處有一隻不安分的小螞蟻,在循回爬動,其所掠之處,皆是泛散起一陣綿長顫慄的癢意。
溫廷舜攏共寫了一句話,怕她辨識的速度追不上,他有意放緩速度。
溫廷安垂落眼睫,薄唇抿成了一條細線,認真地辨識著,降落在掌心間的字。
——『謝姓,諱璽,字旻予。』
溫廷安眸色一瞠,溫廷舜竟是姓謝。在原書之中,姓謝的人家,寥寥無幾,一提及此姓,所有人唯一想到的,便是早已覆滅數十年的舊亡朝,晉。
並且,溫廷舜的諱,是玉璽的璽,是天璽的璽。
還有,他的字,旻予,應當是取自詩經『閔予小子,遭家不造,嬛嬛在疚。於乎皇考,永世克孝。』
關乎反派真實身份的這些情節,在原書當中有一些筆墨是提及過的,但太細節了,是作為襯托主角的存在,溫廷安是沒有著重去關注。
溫廷舜他原來是……
趁著她怔神之時,少年的薄唇輕懸在她鬢角間,吐息微熱,用氣聲道:「我叫謝璽,生於大晉淳化二十一年冬。你我之間不同姓,是以,並無甚麼親緣。」
溫廷安勻吸了一口氣,這般說來,溫廷舜所說在理,甚或是,還要長她好幾歲。
但這些,其實都並不是重點。
兩人之間,到底有沒有親緣,更不是重點。
溫廷安沒有動彈,怔神了好一會兒,適才問道:「你是舊宮裡的人?」
溫廷舜淡淡地嗯了一聲,望定她,指腹細細撩刮著她的掌心腹地,輕描淡寫地『嗯』了一聲,「你可是想起了些什麼?」
「我能想起什麼?」溫廷安殊覺溫廷舜的問話,顯得有幾分意味深長。
「沒什麼,」溫廷舜搖搖頭,薄唇抿起一絲淡笑,「你呢?」
「什麼意思?」
少年目色俯近,「你的名字。」
「我就叫溫廷安,你不是已經曉得了麼?」
溫廷安發現兩廂對峙之間,自己的手,尚還攥握在少年的手掌心裡,多少有些不成體統,她遽地斂回了手,下意識用手背捂著燙熱的頰面,末了,後知後覺這一舉止有些小女兒家,她略顯侷促地放下了手,扳回正題,道,「你姓謝,那你的生母聞氏她……」
「聞氏是偽飾的身份,她原本是舊宮中里的嬤嬤,宮變之時,她將我救出,爾後千里流亡,蟄伏於崇國公府,承蒙溫善晉與呂氏搭救,也疏通了其中關節,我們才能倖免於殘黨追殺。」
溫廷安匪夷所思,沒成想父親與母親居然都曉得內情,不過是對她秘而不宣罷了,她緩了好一會兒,適才問道,「那聞氏她目下的情狀如何?」
「安頓於江南之地,身體安康。」
溫廷安道,「還有,那兩位押送媵王的玄衣客,又是怎麼回事?」
溫廷舜牽引著溫廷安,讓其在羅漢榻上安坐,少時才道:「他們是晉朝舊部玄甲衛,以使軟劍而得名,輕功亦是冠絕內廷十二衛。」
溫廷安怔了怔,「所以說,你的輕功乃是師承自玄甲衛?還有軟劍也是?」
她聽說過玄甲衛的赫赫名聲,放在前世的語境來說,相當於頂尖的殺手集團,沒料到溫廷舜居然師承於此。
「這一柄軟劍,作為相識的禮物,贈與你。」溫廷舜執起了安放在木匣之中的軟劍,溫廷安記得,便是剛進門時第一眼看到的那一把,難怪覺得不對勁,原來這一柄軟劍不是他自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