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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阮淵陵所述的此些事體,其實溫廷安也有想過,但自己之所想,與旁人親口澄清真相,終歸是有些不同的。
仿佛有一枚隱形的釘子,徹頭徹尾將溫廷安釘於地面之上,教她絲毫動彈不得,周身都泛著一絲颼颼的涼意。
溫善晉並非甚麼昏庸之徒,他不過一直是在同世人演戲罷了,演得太真,這天下人都悉數被他誆瞞了過去。
好一個瞞天過海之計策。
溫廷安攥緊著袖裾,冥思了良久,問起了其他事,「既然媵王獲擒,那麼,他,還有反叛的刑部尚書,還有那些在採石場內的勞役,他們當如何處置?」
「關乎如何論處媵王,過幾日會有一場三司會審,大理寺、監察院和樞密院會共同審查這個案子,當然,主審之人自當是東宮太子。」阮淵陵淡聲解釋道,「除了審判媵王,三司也會齊審刑部尚書。」
三司會審?
溫廷安眸心怔了一怔,三司會審是最高等級的司法庭審,一般是要官家躬自翻閱卷宗,再由執政的宰執對奏章貼黃,蘭台的台諫官、翰林院的大學士逐次作花押,一次次審批允過,再相詢過三法司的意見,磋商好會審的具體日子與時辰,三司會審才能順遂召開。
主審官居然還是太子趙珩之。
照此看來,趙瓚之是永無甚麼翻身之地了,連同他的擁躉鍾伯清也再無活路可言。
溫廷安思緒流轉了一遭,又問道:「那常娘、椿槿她們呢?」
這些人,都是趙瓚之從幽州漏澤園之中,所遴選出來的棋子,計劃將成,她們便是磨刀石,計劃敗落,她們便是棋子,拉出去擋刀的棋子。
溫廷安與她們都打過照面,她們本質都不是惡人,只不過因為立場不同,所圖不同,才站在了對立面罷了。
阮淵陵容色淡寂如霜,「法不容情,她們之所行,會受甚麼刑罰,想必你並非不曉。」
這是必然的。
溫廷安在升舍試前,大致將大鄴的刑律疏議通誦一回,心中早有了定數,但她不願去深信,常娘與椿槿會因為跟隨媵王,而落了個午門抄斬的遭際。
但事實告訴溫廷安,常娘與椿槿等人,貪墨洗財、私冶火械、通敵叛國、結黨營私,這些事她們雖說都沒做,但至少是包庇了媵王,並從中起到推波助瀾之作用,一言以蔽之,她們也有了謀反之心。
自古以來,『謀逆』一事,素來是毫不可赦的重罪,不論先帝熙寧帝,亦或者當今治國的恩祐帝,皆是十分忌憚功高震主亦或是心存貳心之人,趙瓚之便是屬於這一類,理所應當地,任何追隨他的人,或是效忠於他的人,便是都不能留下活口,以永絕後患。
溫廷安是知曉這個道理的。
但這讓她深覺造化弄人。
阮淵陵見著她這一副情狀,一時之間,那硬韌的心腸不由有些動容,對她溫聲道:「三司會審行將於大後日在京衙召開,屆時本官帶你去領略一番,也算是在春闈以前,提前給你開拓眼界了。」
溫廷安怔了一怔,「我也能去麼?」
阮淵陵拇指靜靜地摩挲了一番玉扳指,「自然是可以的,你屆時扮成寺內錄事,隨周廉一同前去便好,不會用人留意在你身上。」
溫廷安剛要舒下一口氣,卻在下一息,聽阮淵陵道:「讓你去旁聽,其實亦是太子的授意。」
太子是打算召見她麼?
阮淵陵看出了她的踟躕,一陣失笑,嗓音軟了幾分,道:「別怕,太子並不可怖,尋你也並非大事,你任務完成得這般好,他想親自見你。」
溫廷安垂斂著薄薄的眼眸,心中升起了一絲困惑,為何要單獨召見她,不讓整個九齋同去?
並且,按說起來,她覺得溫廷舜的功勞才是最大的,這地契是他談下來的,這一切的棋局,幾乎都還是他躬自籌謀的,太子縱然只召見一人,合該是溫廷舜才是,為何要見她?
溫廷安想不通此中關節,但也不欲多去問詢,畢竟這不是她該去涉足的問題,此間,她思及了什麼,轉而又凝聲問道:「媵王獲了擒,那麼完顏宗武呢,他如何論處?」
阮淵陵默了片晌,言簡意賅地解釋道:「今晌,完顏宗武被宗策殿下所派遣的人馬,遣送回金國。」
這般心平氣和的結局,有些出乎溫廷安的意料,她頓了一頓,追問道:「官家和金禧帝,都知曉這件事麼?」完顏宗武與趙瓚之里外勾結,完顏宗武將元祐三州的地契,都給予趙珩之,如此,金禧帝領土喪失了一角,不可能無動於衷。
阮淵陵道:「宗策殿下封鎖住了這層消息,對金國只說是完顏宗武在大鄴遊歷行學,至於元祐三州的地契,就算是宗策代宗武送給太子的見面禮了。」畢竟,經此一役,完顏宗武再無翻身之地,金禧帝下邊的龍座,未來是歸屬於完顏宗策的了。
溫廷安一副日有所思之色:「那麼長貴呢?」
阮淵陵道:「正在大理寺的詔獄之中關著,同梁庚堯是一樣的待遇。」
長貴還不能死,他還有別的用處。
末了,該問的,其實都問過了一回。
溫廷安道:「晚輩還有一個請求。」
阮淵陵眸心壓黯:「但說無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