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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心中添了一絲惑意,便是打算讓溫廷舜給個自洽的解釋。
言外之意,再是顯明不過。
這明面上是讓他解釋,但本質上,是要讓他坦誠自己的身份。
甫桑與郁清心神陡地沉了一沉,少主的身份是不能輕易敗露的,否則,他們一直以來所做的計劃,便會付諸東流。他們略帶隱憂地看了溫廷舜一眼,本欲脫口而出的『少主』二字,此際被溫廷舜的一個澹泊的眼神給鎮壓了下去。
溫廷安將這一幕,不動聲色地納入了眸中,果然,溫廷舜是有事在瞞著她。
可是,設身處地一想,她不也有諸多的事,瞞著他麼?
她的身份,她的身世,都一直在瞞著他。
為什麼他有事瞞著她,她心中竟會生出不悅呢?
他又不是她的誰。
她沒必要對他的過往,多作深究。
她不欲越陷越深。
溫廷安思緒回籠,適才切身地覺得,方才尋溫廷舜討要解釋的自己,是有多麼的逾矩和不理智。
她根本沒有必要去問他這些。
只要能順利執行並完成阮淵陵布置下的任務就行了。
何必去管那麼多的事?
將元祐三州的地契,交回給阮淵陵,此次任務,就能告一段落了。
九齋還是原來的那個九齋。
保持原狀就可以了。
何必在多生枝節呢?
這一端,溫廷舜並不知溫廷安在想這些。
他在想,該如何向她坦白玄衣客的淵藪,以及自己的真實身份。
溫廷舜原本沒有坦誠的計策,但是,倘若他不選擇坦誠,這一種隱瞞,便會成為橫亘於兩人之間的屏障,將彼此都推離得越來越遙遠。
這不是溫廷舜想要的結果。
他已經將溫廷安放置在心上最深處的一個位置上,想要將她挪位,那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。
他必是會同溫廷安坦誠的,但是要在合適的時機,至少是在天時地利人和,依照眼下的情狀,這並非天時地利與人和,聲駁耳雜,這些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得清明。
他們得要將趙瓚之擒拿回去,交給阮淵陵,付與三司候審量刑,時局交迫,縱然要坦誠,也坦誠不清楚。
但,若是她想聽的話,溫廷舜現在是可以說的。
但需要先將郁清和甫桑支開。
郁清與甫桑是極會識人眼色的,思量著少主面容的示意,當即押著昏厥的趙瓚之退了開去,原是暄騰的氛圍,一下子變得寂寥無比。
偌大的草寮之中,只剩下了兩個人。
溫廷安敏銳地覺察到了氛圍不太對勁,溫廷舜竟是吩咐那兩位玄衣客退下了。
他是打算對她坦誠了麼?
可是,這已然是遲了,她剛剛才做好了一種心理準備。
一種不再陷入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的準備。
當她將自己的情緒與狀態拾掇好的時候,溫廷舜卻有了向她坦誠的準備。
他難道不覺得自己有些隨心所欲了麼?
當她的心,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麼?
在疇昔的很多時刻,在方才的諸多瞬間,她都給過他解釋的機會,她一直在等待,但他一直在退避,隔出了一個禮貌、疏離而遙遠的距離。她看不透他,不知道他身份的同時,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。
她本來有極好的耐心,但他每次都讓她等,一直等,一直等,一直等,他說會到合適的時機,等天時地利人和,他自會同她解釋。
但他不知的是,她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啊。
溫廷安是打定了主意,便極少再回頭的人。
她有著魯莽的倔脾氣,有些時候,這會成為她的一層保護色。
溫廷舜三番兩次救下她的性命,這是恩,她沒齒難忘,自會銘記在胸臆之中,也定會報恩。
但是,恩與恩,情與情,二者必是不能混為一談的。
她在過去的時候,就是犯下了這樣的一個錯誤。
將恩與情混為一談,因溫廷舜施下了恩德,她以情愫來圖報,結果,她變得越來越患得患失。
他做過很多讓她心動的事情,坦白而言,她有過種種心旌搖搖的時刻,少年鮮衣怒馬,眸色深情如玉,她甚至因為他,生平頭一回在春夜裡做了綺夢。
這種綺夢如此真實,如此灼燙,以至於讓她在一些脆弱的時刻里,對他保持不近真切的幻象——溫廷舜,是不是也有一瞬間,喜歡過她呢?
不是喜歡原主,而是喜歡她,喜歡穿越過來的葉筠。
但,這些念頭,現在她都不能再有了。
正當溫廷舜想要開口坦誠之時,他只說了一個稱謂:「長兄——」
下一息,卻見溫廷安擺了擺手,她寧謐抬起了眸,眸色被雨水洗濯得涼冽而澄澈,如鏡鑒一般明湛通亮,倒映著遠處的山嵐水色,唯獨沒有他的身影。
這沒來由讓溫廷舜心底一沉。
只聽溫廷安淡聲道:「不解釋也不打緊,任務至上,任務為重。」
她背對過他,看了遠處那兩位放哨的玄衣客一眼:「只消將媵王上交給阮掌舍,此番任務便是大功告成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