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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椿槿怔了一下神識,似是在思量著溫廷安的話辭。
溫廷安趁此逃離了她的掣肘與掌控,兀自調轉了一個方向,朝著西偏門疾掠而去,倘若椿槿所言為真,趙瓚之真的在西南偏門處守株待兔,那麼,溫廷舜一定是正在四處找尋著她的下落,阮淵陵亦是在率兵來鎮壓媵王的勢力,如此,她便是不能給溫廷舜和阮淵陵添堵或是拖後腿。
許是計劃生出了變節,溫廷安的心也被某一種不安的情緒所深深充溢著,當她抵達西偏門時,雨絲轉小,隔著一團朦朧滂沱的霧氣,她看到了一道玄色的修長身影,氣勢若身臨玉樹,幽幽佇立於天地之間,氣質卻是殺伐且鐵血的,溫廷安僅一眼,血液登時凝凍成霜,疾步後撤,這個男人不是趙瓚之,又還能是誰?
他怎麼會出現在此處?椿槿不是說趙瓚之在西南偏門麼?
難不成,椿槿所述之話是假的,是故意引導她去西偏門,其實西南偏門並沒有太多的兵防戍卒?
溫廷安自知又著了趙瓚之的道,心內有些惕凜,這個時候,趙瓚之徐緩地轉過了身來,一面摩挲著拇指處的玉扳指,一面朝著她行前了數步,溫廷安驀覺脊椎之處如遭蛇攀,一陣寒沁沁的涼意,順著濕濘的地面蔓延攀升,緊緊攪住了她腳踝,進而攫住了她的身軀,教她是絲毫動彈不得。
溫廷安不著痕跡地凝視了趙瓚之一眼,男人顯然是受過了傷的,脖頸、手腕處皆有覆帶顯著的血痕與傷創,袖袍之處也蘸染有大片的磨損與血污,明明這些東西會賦予人予狼狽落拓的痕跡,但加諸在趙瓚之身上時,卻反而襯突出了他皇族的矜貴與冷桀,他嚴峻高挺的五官受了雨水之濯洗,變得愈發立體與穠纖。溫廷安粗略地打量完了他,也準備退後,但在下一息,趙瓚之陡地迫前數步,如一頭蟄伏許久的鷹隼,一舉活活擒住了她。
溫廷安見狀,暗道不妙,忙一記震袖出劍 ,照定趙瓚之的傷處劈削而去,她這些伎倆對參將副將之流還好使一些,但用來應對趙瓚之的話,造相可就有些不夠看了。只見殷亮如雪的劍刃被男人的大掌破空震裂了,溫廷安的虎口掠起了一陣濃烈的酸麻,庶幾是握不住長劍,她還想在頑抗,但趙瓚之並沒有給她任何轉圜的餘地,趁著她握不住劍柄的時候,走了一個箕指沉腕,近乎是以粗暴的姿態,將溫廷安的雙腕狠狠地反剪在了身後。
『砰』的一記裂響,長劍跌落在了泥地之上,是個不省人事的姿態。
「蚍蜉撼樹,不自量力。」趙瓚之譏誚的聲音,如一條吞吐著蛇芯子的冷蛇,一寸一寸地,蔓延在了溫廷安的耳屏處,溫廷安表情變得冷然沉淡:「媵王,您真以為挾持了我,就能威脅大理寺了麼?您可真是太高估我了。」
趙瓚之沒繼續同她說話,一手摭拾起了地面上蘸血的長劍,一手掣肘住了溫廷安的雙腕,下一瞬,他略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,一手從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包火-藥,將其用繩索捆縛在了溫廷安的周身。
趙瓚之還摸出了一柄火摺子,燃起了一簇爝火,火光若即若離,似是隨時準備點燃那一根細細的引繩。
一旦火光點燃了引繩,溫廷安便是會即刻沒命。
這一回,溫廷安知曉趙瓚之打算做什麼,他打算以她為籌碼,威脅溫廷舜與阮淵陵。
得出了這個認知,溫廷安心里有些發沉,她身為九齋的齋長,怎麼能夠給九齋和掌舍拖後腿?
那一刻,是她離死亡最近的一刻,她感覺自己在冥冥之中都能看到黑白無常的影子。
溫廷安的大腦一直在高速運轉,她要想方設法拖延住趙瓚之,讓他不能那麼衝動。
奈何,趙瓚之對她所傾吐出來的種種勸誘,都是置若罔聞,她這些話術,對待參將副將,可能會好使一些,能起到虛張聲勢的效用,但放在趙瓚之這里,則是根本不夠看的。畢竟趙瓚之老謀深算,胸中是頗有城府和算計的,又怎麼能夠輕易被溫廷安所說的話給忽悠了呢?
氣氛正陷入對峙,倏然之間,一道軟劍如熠熠奪目的月色一般,順著雨勢破空襲來,一舉斬裂了趙瓚之掌心之中的火摺子,火勢猝然熄滅了去。
趙瓚之微顯怔然,抬眸朝著劍光的方向看了過去。
溫廷安心神一動,在淺淺漭漭的雨色之中,她看到了一道少年的修直身影,朝著她走了過來。
溫廷舜仍舊是那一襲熨帖合身的夜行衣,又烈又辛的雨風,不斷地吹拂著他的袍角和衣裾,雨水順著他峻峭的眉骨淌下,泅染了他狹長入鬢的眉眸,那一張如瑜玉的臉,在水墨石色之間,一徑地入了畫。不知為何,溫廷安殊覺溫廷舜的氣質與氣場,與平素有些不太一樣,當他朝著她走來時,她竟是感覺有一絲陌生,但又道不出是何處陌生。
趙瓚之似乎就是在等著溫廷舜來,他掐住了溫廷安的脖頸,持刀帶著她往後撤了一步,「你是打算救你的兄長的麼?」
趙瓚之將『兄長』二字的字音咬得極重,口吻充滿了玩味與輕佻,話辭似是意有所指,但他按住不表。
「放開她。」溫廷安音色寂冷,眸色更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