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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趙瓚之聽罷,凝了凝眸心,他有些微訝於溫廷舜的態度,但明面上是不動聲色地揭了過去。
這一番話,可就說得有一絲絲耐人尋味了。
第96章
【第九十六章】
雨勢愈發滂沱, 冷意如霜降一般濃重,出乎東山之上的翳色霾雲,正一點一點地蠶食晌午時刻的殘日, 溫廷安不知自己昏厥了多久, 她眼前是一片清郁的霧青色, 耳畔處,遙遙傳了一陣金戈迭鳴之聲,伴隨著一陣喊打喊殺之聲,這如時漲時伏的潮汐, 一陣續一陣地,撞擊著溫廷安的太陽穴,隨著意識的甦醒, 她覺知到後頸和四肢這些地方, 隱隱約約地傳了一陣劇烈的陣痛和痹麻。
濡濕的空氣之中,瀰漫著硝石氣息和藥火氣味, 極為濃烈,這種氣息繚繞在她的周身, 教她極為不適。
在昏晦的光影之中,她緩緩地睜開了眸,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窄仄潮濕的隧洞之中,她定了定神, 縱目粗略望去, 發現周遭儘是炮製而成的火-藥、還有堆疊成山的硝石,見至此況,溫廷安眸瞳震了一震, 欲要下意識起身,但在此一刻, 她發現自己的手腳被麻繩死死捆縛住了,並且在麻繩另一端,牽繫的是火-藥的引燃線,只消有人點燃了那一根細線,火-藥點燃的那一剎,她瞬即也會被殃及,毫無逃生之機。
她怎麼的被困囿於這個地方?
讓她好生想一想……
溫廷安太陽穴突突脹跳,心臟陡地沉了下去,她回想起了自己陷入昏厥前的最後一幕,她當時是蟄伏入了四夷館之中,於一片殘垣斷壁之中,只為了尋覓出冶煉場的下落,後來她確乎是尋覓到了冶煉場,還遇到了椿槿和趙瓚之,自己與趙瓚之一番斡旋之後,趙瓚之出爾反爾,不講武德,三下五除二便將她打昏了。
待她真正醒覺了之後,早已是物是人非。
溫廷安手腳絲毫動彈不得,身軀簡直是陣痛到了極致,她只能吃勁地抬起了眸心,遲緩地望向了隧洞之外,本想藉此看一看天時,丈量了一番現下到底是不是午時正刻,如果午時正刻的話,那就說明談判正式開始了,如此一來,為何外頭會有喊殺之聲,是誰跟誰動起了兵器來?
是趙瓚之和完顏宗武麼?
還是阮淵陵的援兵到了,跟趙瓚之的精銳,一言不合地幹仗起來了?
溫廷舜是否帶著魏耷、龐禮臣、呂祖遷和楊淳逃出了升天?
完顏宗武有答應將元祐三州的領土,割讓給趙瓚之麼?
種種疑緒,於一瞬之間,漸漸然地浮溢上了心頭,溫廷安的思緒,堪稱是剪不斷,理還亂,她深深感知到這種不確定感,教她如沉浮於海面之上漂木一般,重心是陷入劇烈失衡的狀態,她亟需尋覓一個穩靠的支點——
沒料到,她抬眸朝著隧洞掠去視線之時,竟是連洞口的位置都望不見。
溫廷安的尾椎骨處,驟地蘸染了一絲極為沁冷的寒意,她後知後覺到,自己應當是被困囿於一座隧洞之中的深處。
「終於醒了?」這時,一道軟糯如水的女聲,纏纏綿綿地從不遠處漂泊了過來,音色煞是動人,那咬字如登台唱戲似的,柔婉百轉,在聽者的心頭處撩雲撥雨,隨即是,蒸騰起了一片濕漉漉的悸顫。
溫廷安眉心陡地一凜,心中平添了一絲觸動,冷然循聲望去,只見一襲霧青色的倩影,幽坐於一塊青灰的嶙石之上,其人正慢悠悠地執著一塊指甲鉗,慢條斯理地剔著粉色指甲,見著溫廷安醒覺了,遂是掀眸勾唇,盈盈地朝她投去了一撇。
這人不是椿槿,又還能是誰?
溫廷安牙關緊了一緊,緩緩地撐身坐起,後背半靠在起了濡霧的石壁底下。
椿槿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,知曉溫廷安在關心什麼,她絲毫沒停頓剔指甲的動作,曼聲道:「目下恰值午時一刻的光景,阮寺卿的兵馬趕到了,但被媵王、鍾伯清二人的兵馬阻攔在了酒場的外面。」
椿槿的言外之意,是非常明顯的了,趙瓚之還沒和阮淵陵正式交戰,因為他尚在和完顏宗武談判,勢要將元祐三州的疆土拿下。
「他們談判的情狀如何了?」
溫廷安想要開口說話,但一開嗓時,卻是發覺自己嗓音枯槁沙啞,似是久未說話的人,此際唐突地開了話腔,字句俱是如磨砂一般,端的是粗糲無比,在一片如注暴雨的烘襯之下,尤其顯得突兀。
她沒有問起溫廷舜等人的事情,因為她相信溫廷舜,依憑這位少年的能耐,他定然是能夠護救魏耷他們,從隧洞底下逃出生天,更何況,魏耷與龐禮臣的武功和身手,還是較為厲害的,解決尋常的蝦兵蟹將,是不成問題的。
她唯獨較為關切地是,趙瓚之和完顏宗武的談判情狀。
完顏宗武失卻了長貴這個籌碼,勢必會啟用第二個籌碼,也就是引燃埋藏在地洞之下的火-藥,以此來威脅趙瓚之。而溫廷安先前已是告知過趙瓚之,有關完顏宗武的機謀,趙瓚之為了制敵先機,也勢必會早作綢繆。
平心而論,溫廷安的心情其實有些複雜,她既是不欲讓完顏宗武啟用第二個籌碼,去濫觴無辜,但也不願讓趙瓚之的計謀得逞。
若是完顏宗武真的將元祐三州的疆土割讓給了趙瓚之,那麼,溫廷安也無法預料到後果會將如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