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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趙瓚之武功稱得上是上乘的,但在方才的時刻里,與參將對談之時,他竟是不曾覺知溫廷舜的存在,這個少年來了多久,又是聽到了多少,凡此種種,趙瓚之都一時拿不定主意,他剛剛還對參將聊到了自己的籌謀,也說了如何針對溫廷舜的計策。
縱然被人聽著了自己的計策,趙瓚之在明面上,亦是絲毫不顯驚色。
他冷然地掃視了少年一眼,目露一絲凜冷的審視之色。
其實,從少年的面容之上,並不難看出秋笙的影子,在趙瓚之的眼中,秋笙一直只是一枚任其擺布的棋子,本來是用來討好完顏宗武的,但他到底還是失了成算,沒成想秋笙居然是溫家二郎,還讓常娘將這人,一徑地從酒坊帶入了酒場。
阮淵陵培養了如此多的紙鳶,趙瓚之尤為忌憚的,姑且只有兩位,其一是溫廷安,其二便是溫廷舜。
趙瓚之的戒心升騰了起來,不溫不涼地冷覷了溫廷舜一眼,「你又是何時闖進來的?」
溫廷舜的右手指腹靜緩地摩挲著左手虎口處,指端輕輕地蹭磨在了軟劍的劍柄之上,一片淅淅瀝瀝的雨聲之中,他口吻掀起了一絲極冷的玩味哂笑,不答反問地道:「殿下以為如何?」
趙瓚之道:「本王覺得,你應當是早就蟄伏在酒場之中罷了,看到本王在尋參將商量對策,你秘而不宣,選擇旁聽了全過程。」
趙瓚之不疾不徐地偏斜過了邃眸,負著手,視線的的落點聚焦在了,寥寥地牽起了一絲唇角,嗓音起了一些風瀾,道:「倘若本王沒有推揣錯誤的話,你此番回至酒場,有且只有一個目的,那便是來探尋溫廷安的下落,是也不是?」
趙瓚之並沒有說錯。
甚或是說,他顯然是在明知故問。
他明明知曉,溫廷舜到底是為了誰而來,但他還有意這樣發問。
目下的光景里,溫廷舜懶得同趙瓚之兜圈子,直截了當地發問:「她在哪兒。」
一副冷眸如霜的陳述語氣。
問出這番話的人,分明只是一個少年,一字一詞之間,卻透著獨屬於上位者的矜冷與威懾,教人不能輕易忽視。
溫廷舜又像是一頭雪原里桀驁的孤狼,眼神鋒銳如刃,蘊蓄著濃烈的風暴,光憑那一記冷冽的眼神,仿佛就能將人在頃刻之間,撕咬成粉身碎骨。
一抹陰翳的霾色浮過了趙瓚之的眉眸,他譏誚地扯著唇瓣,蔑冷地說道:「既然你這般有能耐,怎麼還打算要來問本王?憑你的鷹眼追蹤之術,在冶煉場內探賾一番蛛絲馬跡,不就得了?」
溫廷安尋覓到了冶煉場,一路是做了諸多隱秘的記號,溫廷舜按圖索驥,已然去過了一趟冶煉場,但卻是遍尋無獲。
他尋不到溫廷安的下落。
憑藉他對溫廷安的認知與了解,溫廷安在尋找到了冶煉場以及一些有用的線索之後,定然會回來尋找大隊伍,但她就這樣失蹤了,沒了蹤影。
這就讓溫廷舜心裡難免一沉,直覺告訴他,溫廷安一定是被趙瓚之抓起來了。
趙瓚之這人素來城府頗深,詭計迭出,他為了制衡阮淵陵,一定會使出一些陰損的招式。
方才他不動聲色,旁聽了趙瓚之與參將二人的對話,趙瓚之的陰謀詭計,適才逐漸浮出了水面,趙瓚之所說的話雖然極為隱晦,但溫廷舜是能夠推知一二,趙瓚之是打算讓溫廷安作為人質,以此來威脅阮淵陵。
倘或溫廷舜沒有推揣錯誤的話,趙瓚之威脅的手段,是將溫廷安綁縛上火藥,這般一來,就算是將她的命脈,狠狠地拿捏在了手掌心裡。趙瓚之原本還意欲將溫廷舜算計進去,但他沒料到地是,溫廷舜已在一旁待了有好一段時候了。
溫廷舜在冶煉場內尚未尋到溫廷安的蹤跡,這讓他加深了心中的某些猜測。
廊廡之外的雨霧之中,不知何時,金烏竟是緩然地沉了下去,悄無聲息地隱入了霾雲背後,只見那天地之間,景致驟地黯然無光,徒剩遠近檐角處所懸掛的長明燈,燈影昏晦如謎,僅是照亮了一小爿方寸之地。
趙瓚之僅是交睫了一瞬,倏然之間,驀覺脖頸之上傳了一陣涼如冰霜的寒意,溫廷舜震袖搗劍,身影戛然一晃,如一枚漂葉般,亟亟地掠至了趙瓚之的身後,他的嗓音沉得仿佛可以擰出水來,透著極為暴戾的鋒芒:「有些話,我不想重復第二遍。」
——他在問趙瓚之,關於溫廷安的下落。
——趙瓚之到底將溫廷安藏在了何處。
少年身上的濃郁殺氣,漸然滲透入了滂沱的雨幕之中,亦是彌散入了軟劍之上,軟劍那銳利尖利的刃端,斜斜地抵在了趙瓚之的脖頸,似是只消趙瓚之膽敢挪動半寸,那一柄軟劍,遂是能如寒蛇一般,一舉刺穿他的頸部脈搏。
趙瓚之的薄唇,遂是極淺地輕輕抿起了一絲笑意,這種笑意,似是輕嘲,又似是在慨嘆,他大抵是在輕嘲少年的不自量力,但同時也在慨嘆少年輕功之卓越。
趙瓚之勾了勾眸心,意有所指地道:「向來無人能夠威脅本王,你若是輕舉妄動,那麼,溫廷安的性命可就眼看不保了。」
溫廷舜的嗓音透著一股緊勁,他極淺地勻了勻呼吸,整個人卻是漫不經心地輕笑了起來:「殿下,這句話當是我對您說才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