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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被大理寺抓住了命脈,趙瓚之的大計還能成嗎?
常娘深深地斂了斂眸心,竊恨自己到底是來遲了一步, 錯失了良機。
常娘望向了阮淵陵身旁的那幾位少年少女,心中掠過了一絲顯著的惑意, 她曉得這些小鬼乃係阮淵陵的爪牙,也自是無時無刻提防著他們,她帶著秋笙去京郊酒場的那一日,便是托人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,若有任何風吹草動,便是將他們一舉一網打盡。
奈何,天有不測風雲,這些少年非但沒有盡數落網,反而適時獲了救,迎來了援兵與救護,她所經營的這座酒坊,也成了淪陷之地。
常娘自知難逃一劫,但無論如何,她都有些想不通,自己素來是算無遺策,為何偏偏在此回錯失了成算?她被秋笙的身份蒙蔽了,這一點,她自識審人不嚴,她姑且認了,那麼,問題來了,為何她托人去將那些少年一網打盡,這些少年偏偏又能逃出生天?
是哪一處關節出了問題?
常娘眸瞳一瞠,驟地想起了什麼,她委託去收剿沈雲升他們的人,是溫善晉,前一陣子,媵王暗中差了內侍去信予她,說溫善晉前來投誠於他,為了聊表誠意,媵王吩咐常娘,將這酒坊背後的主家之位,禪讓一半的位置給溫善晉。常娘當時並沒有多想或是深思,只覺媵王頗有手腕,竟是能夠策反溫善晉,溫善晉是曾經的中書門下同平章事,若是這奪嫡之爭中,有他的一份助力在,便是形同如虎添翼。
故此,常娘不疑有他,帶秋笙去京郊酒場的那一日,她便是去信委託溫善晉,說近日牙倌又送了一批人入坊,這一批人當中,必是有阮淵陵安置下來的紙鳶,身份難辨,常娘請他將蟄伏於酒坊之中的釘子給拔掉。
本以為計策可以萬無一失,但此番,阮淵陵在酒坊之中所設下的兵防,便是殺了常娘一個措手不及。
沈雲升、崔元昭與蘇子衿,居然是全須全尾地立在了阮淵陵的身側,他們都還好好的,並沒有被抓。
互為反襯地是,掌事姑姑以及一眾後院裡的伶人,竟是都相繼獲擒。
一見及此,常娘太陽穴脹脹地直跳,袖袂之下的纖秀手指,鬆了又緊,緊了又松,白皙的手腕之上青筋凸顯,因掐緊的力度過大,指尖處隱隱地泛著一絲青白之色。
她望定了阮淵陵,因是氣急攻心,面色與唇角,可謂是蒼白到了極致,笑意漸漸地冷卻了下去,道:「溫大人是假意倒戈於殿下,這樣一來,取信於殿下,便能掌握酒場酒坊之中的諸般諜報,待情報取走,便以通敵叛國之名義,吩咐大理寺前來收押酒場,是也不是?這可真是一箭三雕之計策,你們可真是好深的機心。」
因是蜷攏過緊,常娘細長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腹的肌膚之中,很快地,便有一絲冷腥且濡濕的血漬,自她的指尖之中,緩緩地淌了出來,滴答滴答,浸濕了袖裾一側。
酒坊外頭處,陡地晃過了一片殷亮如雪的響雷,轟隆轟隆,那從天而降的春雷,儼似一柄脫鞘而出的利刃,以大開大闔之勢,將酒坊之中劈裂開了兩半,伴隨著陣陣風雨的驚鳴,酒坊內蔓延入了一片半明半暗的光線,光影晦暝,將在場的每一張臉,都籠罩得半明半暗,昏晦的光影,剝離了他們的實質,以至於他們變得面容朦朧,徒剩下了一片半虛半實的輪廓剪影。
外端的那一場瓢潑沛雨,陸陸續續地落了下來,天與雲與地,上下皆是被罩入了濃重的雨意之中,檐雨如注,凜風敲窗,案台處的燭火不安地扭來扭去,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。
常娘自知抵不過阮淵陵的兵馬,本欲咬舌自盡,但阮淵陵快了她整整數步,趕在她自盡以前,一記沉腕推肘,不偏不倚地戳住了她的定身穴。
常娘一霎地便是動彈不得,容色半是蒼冷,半是窘迫,遂是極為惱恨地剜了阮淵陵一眼,眸底溢出了濃郁的弒氣,仿佛只消她能夠動彈了,便能提刀將阮淵陵千刀萬剮似的。
阮淵陵看懂了常娘眼神里的幽怨、絕望以及堅執。
常娘的來歷,他自當是一清二楚的,早在數月以前,他便是遣人密查過了她的身份以及底細,一年前,大鄴與金國在元祐城交戰,城內一度淪陷,百姓流離失所,常娘便是其中之一,她丈夫充軍死戰,剩有一兒一女,女兒已然死於兵燹,兒子目下寄居於幽州的漏澤園。這一座漏澤園,是媵王在幽州任為刺史時督辦築建的,是為流離失所的百姓提供一個棲歇之所,使得老有所養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。
不消說,在常娘眼中,媵王是她此生的再造恩人,她甘願唯他馬首是瞻,誓死效忠,死生相隨。
阮淵陵並不同常娘多話,吩咐周廉等人將酒坊抄下,常娘、掌事姑姑等人皆是被帶回大理寺提審。
因是有重兵把守,大理寺抄酒坊內外之時,並無百姓上前圍觀,眾人都沒有這個膽兒,也不敢貿自論議些甚麼。
宋仁訓與孟德繁,俱是京圈之中頗有名位的太子爺,稱得上是常氏酒坊的常客,動輒揮斥百銀千金的那種,他們近兩日夜夜來謁酒坊,都是撲了個空,既是不能見到日思夜想的秋笙秋娘子,亦是不能見著常娘,心中早存了一些微詞,今次不惜冒著驟雨復謁酒坊,卻是驚詫地見著這般一幕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