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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他的指尖輕輕叩擊著臂彎處的袖褶,慢條斯理地道,「大人是不是早就知曉了我們的存在,也知曉完顏宗武的籌碼,就在我們的手上,故此,您打算救下我們,條件便是讓我們交出完顏宗武的籌碼?」
這一番話,教龐瓏的容色微微地變了一變,仿佛溫廷舜說中了他的真實籌謀。
龐瓏端著一盞清茗,坐在上首之座,淺淺地抿了一口,淡聲說道:「是,我確乎打算挾恩圖報,長貴這個人,縱然是罪大惡極,但你們不能殺了他,他尚還不能死,你們不妨將他交由給我處置。」
溫廷舜淡掃了他一眼,不溫不火地反問:「大人是想怎麼處置,將長貴交給媵王麼?」
出乎意料地是,龐瓏搖了搖頭:「我會將長貴交回給金國的三王爺。」
溫廷舜怔了一下,儼似沒有料知到龐瓏會這樣說。
眾所周知,在正午牌分的時刻,趙瓚之和完顏宗武將會進行第二回 談判。完顏宗武損失了長貴此一籌碼,加之趙瓚之一直在逼迫他割讓元祐三州的疆土,此情此景之下,完顏宗武一定會採用第二個籌碼,即是,讓冶煉場的勞役引燃地底下的火-藥,以此來威脅媵王。
第二個籌碼委實過於危險,庶幾是與玉石俱焚無異,火-藥的火繩一旦點燃,不光是趙瓚之會有性命之憂,甚至是,整一座酒場的人,都未能倖免於難。京郊四遭都是山林,酒場處於山林的心脈地帶,酒場起了火,也會殃及四圍連綿的山林,引發極為嚴峻的山火。在大鄴里,山火可不是甚麼小事,若是有人蓄意縱火,將會被處以極刑。
假若此火,是由趙瓚之名下的酒場造出來的,雖說恩祐帝不可能會處決這位七皇子,但一定會褫奪其皇位。
再退一步來說,假定趙瓚之在火殛之中大難不死,可以發動兵變,但他有通敵叛國的罪咎在身上,根本不得民心,正所謂失民心者失天下,趙瓚之成為了儲君,那龍椅也是根本坐不住的。
溫廷舜腦海里晃過了無數種可能,但唯獨沒預料到龐瓏竟會說,要將長貴交回給完顏宗武。
他一直認為龐瓏的目的,是要將長貴秘密地呈交給媵王。
溫廷舜對龐瓏之所言,不置可否,採取折衷的態度。
溫廷舜斂了斂眸,凝聲道:「長貴是在溫家蟄伏了二十餘年的諜者,掌握了諸多與溫家休戚相關的諜報,若是交給了你,那豈不是間接將溫家的軟肋暴露了出來?大人之所以認為長貴還不能死,便是看在這一點,長貴是你們的磨刀石,等他交代了溫家的所有情報,你們自會秘密殺了他,是也不是?」
龐瓏聽罷,卻是捋了捋頷下的髯須,「長貴確乎是媵王的磨刀石,但他並不是我的磨刀石。」
說著,龐瓏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塊玉牌,借著朗日覆照下來的光線,溫廷安看清了玉牌之上的寶印,居然是太子趙珩之躬自題筆,疇昔,剛入鳶舍那一會兒,他在阮淵陵那處看到過一模一樣的玉牌,玉牌上邊的寶印,亦是出自東宮之手。
玉牌一物,可謂是佐證身份的重要徽識。
龐瓏居然有趙珩之賜下的玉牌,這到底意味著什麼?
這便是意味著龐瓏真正效忠的上峰,不是趙瓚之,而是趙珩之,是東宮的太子。
龐瓏居然是太子安置在趙瓚之身邊的一枚棋子,溫廷舜委實沒有料想到此一局面。
這一枚玉牌便是板上釘釘的鐵證。
倘若龐瓏真是趙珩之的親信,那麼,他可算是同長貴一樣,藏得也太深了,也藏得彌足久,溫廷舜懷疑過長貴的身份,但唯獨沒有懷疑過龐瓏。
目下見龐瓏這般說,溫廷舜心中微微瞭然,惕意稍稍淡了幾分,凝著聲說道:「讓我們將長貴交回給大人,如此,大人打算如何處置他?」
龐瓏見溫廷舜的態度有幾分鬆動,道:「交回給三王爺。」
將長貴歸還給完顏宗武?
龐瓏適時解釋道:「如果不將長貴歸還給三王爺,我擔心三王爺留有後招,並且,這後招甚至可能會殃及酒場內所有人的性命。」
龐瓏的懷疑是合理的。
但溫廷舜並沒有告訴他,溫廷安潛入四夷館去尋覓冶煉場的事情。
雖說龐瓏亮出了玉牌,但溫廷舜還不能全然信任他,不論是說話,亦或者是行事,都會有所保留。
龐瓏也顯著地看出了一絲端倪,他做出了讓步「縱然長貴不在你們的手上,我也一定會將密道的位置告知予你們,畢竟,在救人這一樁事體上,我本就存有了一份私心。」
溫廷舜讀明白了龐瓏的言下之意,龐瓏所謂的私心,便是指龐家四郎,龐禮臣。
龐瓏剴切地道:「是否將龐瓏交還給我,茲事你好生考慮一番。」
溫廷舜心中也有了一些考慮與思量,但明面上淡寂無瀾,沒接龐瓏的這一席話,僅是點了點頭,表明自己會做出考慮,其實,時間格外地緊迫,也不容他多去贅言多思,當下,他信步行至了烏案之前,視線定格在了那一份地輿圖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