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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魏耷蟄伏於洞壁內側,老早就聞見了鍾、雲二人的動靜,冷銳的一張臉,籠罩於幽蔽的濃影之中,容色晦暗不明,他不著痕跡地將此番情狀納入眸底,眼見這些兵卒要咄咄逼犯前來,他身影疾然如掣電一般,從洞壁之處掠了開去。
事態的發展,有些出乎魏耷的意料之外,他知道,憑媵王的能耐,覺察勞役未死、搜找出他們的下落,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情,只不過,他們俱是沒有料知到,這一天,竟是會來得這般迅疾。
魏耷心間如灌了一重沉鐵似的,步履不停,絲毫不敢有分毫的懈怠,飛步趕至了隧洞底下。
龐禮臣、呂祖遷和楊淳聞著了魏耷的步履之聲,心神一凜,龐禮臣率先問道:「你走得這般急,是不是出了什麼事?」
魏耷沉著眉心,道:「鍾伯清夥同雲督頭,帶著一眾精兵前來搜洞了,想必是知曉我們沒死,避藏在此處,故此前來抓人了。」
呂祖遷不可置信地問道:「怎麼會突然來抓我們?之前不是一直都風平浪靜的嗎,他們怎麼會突然鬧出這般大的陣仗?」
委實是逮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。
魏耷一手摁住腰間的綬刀,一手揉了揉眉庭,凝聲道:「許是趙瓚之早就料到了我們避藏在此處,故意按兵不動罷了。這個國賊就是想讓我們放鬆警惕,此番他趁我們不備,讓鍾伯清出兵逮人,果然是下得一手妙棋。」
楊淳面色煞白,聲音發緊:「這,這可該如何是好?彼盈我竭,敵眾我寡,我們怎麼應付?若是要逃,也根本逃不了。」
龐禮臣睥睨了楊淳一眼,明顯沒有好氣道:「你也就這點本事兒了,遇到了一些風浪就把你唬成了這般模樣!當初到底怎麼進鳶舍的!」
龐禮臣氣勢壓人,楊淳登時大氣也不敢出,但心中也有一絲頹然與怨艾,靜默了片晌,忍不住說:「龐兄,你素來武學造詣頗佳,衝出去殺敵的話,自當會性命無虞,而且,在外頭你有龐樞密使作保,刑部尚書與雲督頭也不會將你怎麼著,易言之,你背後有靠山,大樹底下好乘涼。而我們三人呢,處境可就全然不一樣,一衝出去的話,我們的下場就是一個死,你若換作是我,還能說出這般的風涼話嗎?」
「你說什麼?」龐禮臣青筋暴跳,太陽穴突突滯脹,一記撩袖抻拳,提起了楊淳的衣襟,口吻摻了一份峻意,肅聲道,「去他姥姥的,你有本事就再說一遍!」
魏耷眉心微蹙,攜同呂祖遷一起,橫亘於兩人中間,將他們逐一推拒了開來,呂祖遷先道:「龐兄、楊兄,你們二人都別吵了,大敵當頭,我們理當同仇敵愾才是,在此節骨眼兒上,我們怎麼能可以起內訌?」
說著,他看向楊淳,肅聲道:「你提了龐樞密使,就相當於戳了龐兄的脊梁骨,要知道,龐兄跟我們是同一戰線上的,大家都是九齋中人,命是拴在一起的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你剛剛那番話明顯說錯了,太傷感情,往後別再說了。」
楊淳在目下的光景里,漸然降下了慍氣,理智回籠,自知說得不太對,面露怫然,不再言語。
魏耷抻出了一記沉掌,在龐禮臣的肩膊處沉沉地拍了拍:「龐兄,你方才所說得那些話,真有些沖了,真沒有必要去說楊兄什麼,不過,我了解你,知道你沒那種意思。」
龐禮臣胸線略微起伏了一下,聽得此話,怒容稍霽,冷哼了一聲:「你知曉就好。」
溫廷安與溫廷舜尚未回來,一個去尋覓冶煉場的下落,一個去督查媵王與完顏宗武的談判情狀去了,若是有二人在,指不定九齋眾人還能心平氣和地一同磋商辦法,如今他們二人不在了,眾人幾如群龍無首了一般,人心微顯散亂。
少時,隧洞之外,倏有一陣火光漫延而來,蔓延而來,這一篇炯炯火光,勢如洪水猛獸一般,咄咄地逼近前至。伴隨著一陣此起彼伏的槖槖靴聲,魏耷他們看到了一大片濃墨重彩的人影,投射在了洞壁之上,幽幽地由遠漸近,儼似要將他們催命奪魄。
甚至,他們都能聽到鍾伯清與雲督頭說話的聲音,愈逼愈近,眾人臉上俱是一派濃重惕凜之色,鍾伯清與雲督頭封鎖住了整座隧洞的各個岔路,他們已經是毫無退路可走了。
楊淳的鬢角、後頸俱是滲透出了一片濕膩的虛冷之汗。
呂祖遷斂聲屏息,他是比楊淳要淡定一些,但他是第一次要同鍾伯清的兵馬迎面撞上,多少還是有些心底發虛。
魏耷與龐禮臣是最為坦蕩自若的,一舉擋在了呂、楊二人的身前,各自震袖出刀,擺出一副迎敵之態勢。
眼看那禁兵要逼前而至,那焚燒著的火光,即將蔓延入整個隧洞底下,倏忽之間,一道修長的少年身影,如雁過無痕般,出現在了眾人身後,「你們快跟我來。」
是溫廷舜清冷淡寂的聲音。
他趕回來了。
「你可算是回來了。」魏耷殊覺自己握劍的手,掌心腹地隱微地滲出了一層薄汗,定了定神,凝了凝眸心,驅前一步,道:「跟你去何處,路都被堵住了,我們還能去哪兒?」
魏耷問出了不止一人的困惑。
溫廷舜的唇畔處浮起了一絲極淡的淺笑,對眾人道:「若是沒有其他的道路,那你們覺得,我是從何處出現的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