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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他面上的容色,在背對著趙瓚之的那一剎,即刻陰沉冷冽了下來,袖裾之下的手掌擰成了拳,因是力度過緊了,手背處是陣陣青筋凸顯,並以虬結之勢,盤踞在了臂腕之上。
他從地下的冶煉場之中,疾步走出了來,心中驀然生出了一絲計較,當即召集了一眾私兵干將,「眾人聽令,去採石場!——」
此時是辰時二刻,天光初開,暖日高懸,天氣晴好,一縷溫煦的日光,悠悠灑照在了溫廷舜的身上,他蟄伏於茗鸞苑與四夷館之間的牆檐瓦楞之間,他看著溫廷安尋著了通往冶煉場的秘密甬道,但一時半會兒都沒出來,少年的眸色黯了一黯,心想,以溫廷安辦事的效率,不至於如此慢才是。
溫廷舜繞著整一座茗鸞苑遁行了一遭,發覺今日東苑與西苑,兩院之間的兵卒戍守情狀有些微妙,昨夜是東苑的兵卒數量多些,但在今日,絕大部分的兵卒悉數都被調遣走了,戍守在了西苑,這般一來,東苑的戍守就變得寬鬆了許多。
這應當不會是某種巧合。
溫廷舜心中突地掠過了一陣不詳的預感,試想一下,趙瓚之疏鬆了對東苑的防守,而加重了對西苑的兵力,真實用意是為了什麼?
此不正是聲東擊西,引蛇出洞之計策麼?
溫廷安和他,今次要去東苑探查冶煉場下落,以及監督雙方談判之情狀,趙瓚之有意遂了他們二人的意,疏鬆了對東苑的兵防,讓他們順遂地潛入內。
當二人潛入的時候,趙瓚之同時也加強了對西苑的兵防,魏耷他們以及長貴,都是隱蔽在採石場的隧洞之中,若是教鍾伯清與雲督頭二人逮著,魏耷與龐禮臣姑且能夠禦敵自衛,但呂祖遷與楊淳可就未畢了。
這還是只應對鍾伯清與雲督頭的情狀,若是應對龐瓏所率領的兵馬,兩方圍剿夾擊,那他們四人怕是九死一生。
趙瓚之的真實用意恐怕就是在此處。
正思忖間,一陣迢迢樀樀的疾步聲,如盛夏狂沛的驟雨一般,在東苑的戟門之下戛然響起,陣仗由遠漸近,復由近漸遠,溫廷舜凝了凝神色,循聲探身而去,倏見龐瓏率著一眾身著鎖子甲的精兵,直奔西苑採石場而去。
龐瓏素來是負責鎮守於東苑的茗鸞苑之中,此番,怎的會突然去往西苑採石場?
龐瓏是領了誰的命令?
難不成是趙瓚之?
趙瓚之為何要命龐瓏去採石場?
採石場內不是有鍾伯清與雲督頭在把守著麼?
龐瓏若是要捉賊,就憑那四個少年,有何必大動干戈,動用成百上千位禁軍?
難不成是——
一系列的疑竇,如時漲時伏的潮汐,席捲在溫廷舜的心頭,他心神略紊,旋即走了一個飛身疾縱,朝著西苑採石場掠去。
魏耷他們,千萬不能有事!
第91章
迫近辰時二刻許, 日頭盛了些許,霧嵐幢幢,繚繞於西苑內外, 鍾伯清偕同雲督頭, 帶著一眾整頓有素的精銳, 搜掘了整一座採石場,其中,在出事的大隧洞近旁,一處較小的隧洞之中, 鍾伯清驚異地發覺,此一處洞道往深里走,竟是有人行走過的蹤跡, 縱然是被刻意清理了, 但鞋履奔走過的舊痕,仍然是殘存著的, 雲督頭舉著由油氈布包裹著的火把,見了此狀, 俯近身去,揩了一番履痕,看著刑部尚書,凝聲說道:「泥漬尚未凝結成團, 意味著前陣子有人在洞內走動過。」
鍾伯清橫掃了一眼隧洞深處, 鷹眸掠過了一份陰鷙之色,口吻譏誚:「這採石場傳有的鬧鬼一案,背後, 只怕是這些人在裝神弄鬼,那些勞役見到的所謂冤鬼, 其實並沒有死,還活得好好的。」
雲督頭觳觫一滯,道:「尚書爺此話委實是深切肯綮,此前下官就一直在懷疑,被傾軋在隧洞之下的那些勞役,到底是死了,還是沒死,因尚未蓋棺定論,所有人都下意識覺得,那些人應當是死了,沒了命。鑑於此,下官所遣的部下於巡戍之時,撞見了渾身是血的人,就認為自己見到了冤魂,一個接一個嚇成了軟腳蝦,這擺明兒就是中了那些賊人的虛張聲勢之計策。」
雲督頭說著,事後馬後炮一般的『呔』了一聲,接著,復又殷勤地溜須拍馬道:「還是尚書爺您英明神武,此番親自出馬一遭,只憑一處隧洞內的履痕,便能明察秋毫,一舉勘破那些賊人的陰謀詭計!諒是這些賊人再是狡猾,也逃脫不了您的手掌心!」
鍾伯清習慣被人這般諂媚奉承了,一側庬眉倨傲地挑了一挑,擺了擺手,道:「別將話說得太滿,據媵王的消息,這些賊人來歷匪淺,一個一個皆是頗為不好對付的,此番行事,一切需審慎為要。」
熊熊火光,盈煌萬丈,將那黑黜黜的洞道照徹得熠亮如白晝,鍾伯清掃視了深處的洞道一眼,沉鷙的鷹眸眯了一眯,「大家給我搜!——」
那尾隨的一眾精兵干將,旋即領命前驅,身影如風,攻勢如松,整體的陣仗儼似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,在隧洞的深處,張揚地鋪展了開去,他們都是刑部當中最得力的私兵,雖說是掛著禁軍的名義,但私底下,卻是鍾伯清豢養的私兵,調遣私兵的話,便是不必欽奏聖裁,行事的話便能利索得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