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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伸出手輕輕覆於牆體之上,細細撫摩著牆面,此牆比另兩面牆的溫度要低一些, 這明顯不太對勁, 俄而,她摩挲到了一塊鬆動的石磚,此塊石磚之上, 上面生有一些暗綠的蘚苔,底面卻是乾乾淨淨, 毫無一絲蘚苔,溫廷安見至此狀,薄唇輕抿了一下,心道一聲『果真如此』,她將苔磚從罅口輕輕挪動了出來,下一息,只聞一聲輕微的簌簌聲,近前的那一堵牆,悄無聲息地朝一側,幽幽自動挪了開去。
一條通往地下的甬道,如白質黑章的游蛇一般,盤踞在了牆面之內,一抹異色浮過了溫廷安的眸心,她心道,這應當是通抵冶煉場的暗道了。溫廷舜果真是沒有推揣錯,冶煉場果真是藏匿在湖泊的底下,方才,她去湖畔,略略試了幾番湖泊的水溫,那水仍是溫溫涼涼的,這便是意味著,這冶煉場裡,是晝夜不輟地在冶煉火械。
溫廷安自袖袂之中,摸出了一柄火摺子,朝身後寥寥探看了一番,那些勞役在各自干各自的活兒,並未留意到她。
溫廷安心中打定了主意,疾步鑽入了甬道之中,朝著火摺子淺吹了一口熱氣,橘黃色的火光撬開了昏淡的一重昏暗,照亮了甬道的前路,溫廷安沒費多長的光景,便是朝著甬道的盡頭,勁然行去,她行得快,沿著石階一節一節地朝下去走,但步履之中不失穩妥與謹慎。
她一直都有些提防,會在甬道之中遇著勞役,卻不想,她行得格外順遂,幾近無阻,行途之中並未遇著任何一人,待行至甬道的盡頭處,再拐了一個轉角,只見暗色甬道之後,設有一圍檀紅色的摺扇門,摺扇門之上覆有一層極薄的薄羅絲絹,絲絹背後,透著一片赤金色的火光,火光明明滅滅,儼似時漲時伏的潮汐,此外,在火光之中,還浮動著無數道黑色人影,人影在火光之中循回穿梭,溫廷安尚未行近,便能清切地聽到燒鐵鑄械的金屬聲,一聲勝過一聲,撲在了她的耳屏處。
溫廷安斂聲屏息,嘗試性地推開了摺扇門,此扇門背後,是一處近似於水榭般的憑高檐台,她立於檐台之中,舉眸一望,便是能見著檐台之下庸庸碌碌的勞役,赤著膀,露著膊,正在不輟地燒冶著火械,溶溶火光照亮了溫廷安一側的面容,她真正到冶煉場了。
空氣里撞入了一股熏郁刺鼻的火塵味,是鍛鐵燒至沸燙時的氣息,這種氣味顯然是有些嗆人的,溫廷安沒在冶煉場裡待過,一時有些不適應,還好此行,她捎了幾些薄荷玉霜膏,此則溫廷舜臨走之前囑託給她的,讓她以備不時之需。
溫廷安從薄荷膏里擠了一些翡翠色的膏液,勻抹在了鼻樑和太陽穴等處,靜勻了一口氣,一陣辛涼的氣息漸漸然蔓延而上,將原有的火塵氣息鎮壓了下去,那一股嗆人的氣息,亦是隨之減淡了好幾分,溫廷安稍微感到適然了些許。
她靜駐於檐台之上,繼續朝前走,少時,她便是見著了冶煉場的全貌。
檐台之下,堆設有諸多冶煉鼎爐,以及一方專門用於鍛打的鑄台,她稍一凝了凝眸心,視線下撤,定睛望了去,只見無數勞役穿梭其間,各司其職,打鐵聲、燒鐵聲不絕於耳,且外,空氣極是悶熱燠郁,溫廷安沒立一會兒,便是微覺鬢角處滲出了幾些薄汗。她望見那鑄台之上,批量的菱雲燧石,被燒鑄成了一堆赤紅的鐵,赤鐵復被鍛造成了火械。
溫廷安眉庭微蹙,薄唇抿成了一條極細的線,顯然可見,這些勞役是在鑄造火械,如此,那麼火-藥呢?
她好像尋索不到,這些勞役鍛制火藥的蛛絲馬跡。
莫非,火藥是同火械分開而鑄?
火藥的威力比火械要更為攝人震撼,若是分開而鑄的話,未曾不沒有這般可能。
溫廷安正要朝檐台下方行去,倏然卻覺身後襲來了一道凌厲的掌風,裹藏著一團毛毿毿的弒氣,殺了她一個出其不意,溫廷安瞳眸驟然一滯,下意識朝一側避讓而去,待她立定之時,循著掌風的主人看了過去,僅一眼,她悉身微滯,脊椎骨處冷不防滲出了一絲寒沁沁的涼意,這人不是旁的,正是早就從四夷館離卻的椿槿。
椿槿似笑非笑地望著溫廷安一眼,言笑晏晏,溫然地眨了一下水眸,溫聲地道:「溫大少爺,別來無恙。」
溫廷安聽罷,心神陡地怔然了一下,爾後,她很快反應了過來,本欲想裝作一無所知,轉念一想,卻發現此舉並不可取——椿槿都查清了她的真實身份,她縱然抵死不認,但能尋覓出冶煉場的下落,光是此舉,便是教人不免起了疑心。
更何況,椿槿竟是去而復返,想必她是故意為之的罷,故意在引蛇出洞,引得溫廷安於此情此景被逮著了。
椿槿覺察到了她的身份,那麼便是意味著,媵王趙瓚之也發覺到了。
「所以說,故意揀中了我,並將我引入了四夷館,是媵王的計謀?」溫廷安薄唇之上浮起了一絲哂然的笑意,心中惕意驟起,抬腕撫住了腰間的佩劍。
「你以為你昨日離開了採石場,潛伏入四夷館,又同秋笙一塊兒,帶著那幾些暗探,復潛入了採石場避難,你所做的中種種,真自以為是天衣無縫,萬無一失麼?你真當這酒場,是你們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,而我們對此一無所知麼?如果真是這般作想的話,你真不可不謂是天真至極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