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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開篇這一段話,明眼人都聽得出是試探了。
這也顯然確證了溫廷舜心中的一些隱秘猜測,當他冒著熊熊大火,在四夷館之中救下她的時候,她就開始懷疑他了。
這一簇懷疑的爝火,隨著隨時間的流逝,而愈燃愈烈。
當然,這確乎亦是在溫廷舜的意料之中,憑溫廷安如此聰穎伶俐的性子,她怎麼可能不會有絲毫懷疑?
從他自袖袂之中震袖揮劍的時候
從他能在長貴手中救下她的時候。
從他能攬著她,躍上屋檐,連縱帶跳,逃離四夷館的時候。
從諸多的時刻里,他深然知曉,當自己走到了那一步之後,就即將面臨暴露身份的隱患。
以前的他,斷然是不可能這般冒險,純粹只為救一個人。
但現在,情狀已然截然不同。
他心中,漸然有了一位真正想要守護的人,護她一路鬢角無霜。
第86章
【第八十六章】
二人處於隧洞較為上方的位置, 嶙峋的洞壁襯出了冷硬晦暗的陰影,火摺子上的一簇橘黃火苗,正在不安地扭來扭去, 照亮了一小片地方, 溫廷安與溫廷舜, 便是靜置於此一小片光亮之中,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彼此的面龐,面容之上俱是薄敷了一層暖意,可縈繞於周身的氛圍, 卻煞是沉寂。
溫廷安掃視了一圈少年腕肘處的軟劍,在她的印象之中,尚在崇國公府里的時刻, 溫廷舜從不曾使用過這一種兵器, 甚或是,她都不知曉他竟是擅用軟劍。
雖說他在詩書禮樂騎射方面的造詣, 端的是無一不精,但族學之中的學丞, 教授他們使用兵器的話,通常是朴刀殷劍,而軟劍,並非大鄴兵譜之中常見的兵器, 絕對是不在授學範疇之中。
平素在崇國公府里, 溫青松乃是一代大儒,常道『俠以武犯禁』,想必不也會多授他武學。
後來在鳶舍的時候, 朱常懿教授他們鷹眼之術,也多少教授了他們輕功與刀劍的使用, 但在溫廷安的印象之中,朱常懿並不曾教過軟劍。
既是如此,撇開堪比雁過無痕般的輕功身法不提,溫廷舜如此擅用軟劍,他這一身絕學,是承自於誰?
這一夜,溫廷安一直都覺得溫廷舜的身手功夫極是眼熟,尤其是看到他震袖出劍的那一瞬,在冥冥之中,她總感覺在疇昔是領教過一遭,但當時人在四夷館裡,情勢極為危急,她也就沒來及細細思忖。後來避入了隧洞洞底,是長貴的一句話辭猝然提醒了她。
長貴說:「有溫廷舜在守著,我又能掀起什麼風浪?」
一直以來,九齋里武學造詣最好的人,公認是魏耷與龐禮臣,但長貴不懼他們,唯獨懼畏溫廷舜。
這意味著什麼?
意味著溫廷舜的武學造詣,是凌駕於魏耷與龐禮臣之上的。
也就在那一個瞬間,溫廷安腦海里一些久遠的記憶,驀然被喚醒了,她回溯起護送梁庚堯去崔府的那一夜,在半途上突然遭遇到的一眾玄衣客,玄衣客為首的一個少年刺客,憑依軟劍與朱常懿正面交鋒,還脅迫了她,俄而,她示弱引虛,將麻骨散撒到了他的身上,擺了他一道。
自那時起,溫廷安沒再見過玄衣客,也沒見過那個少年刺客。她當時並沒有搞清楚這些人的目的,為何要劫馬車,看上去,顯然不像是衝著梁庚堯此一大金諜者來的,更像是要順藤摸瓜,為了尋到她的上峰。難道玄衣客同樞密院是同一戰線的,皆是效忠於媵王趙瓚之?
溫廷安深深忖量了一番,很快推翻了這種猜測,這也不太可能。依照現實的情狀來看,鍾伯清當時認定玄衣客與溫廷安是一夥兒的,兩方人馬很快就動起了兵器來。假令玄衣客是效忠於媵王的,那麼,及至刑部尚書鍾伯清搜查馬車的時候,兩方人士必定不會生出牴牾與衝突,溫廷安也不可能同朱常懿順利逃脫,並成功護送梁庚堯抵達崔府。
如此想來,玄衣客既是不隸屬於媵王陣營,更不隸屬於阮淵陵這一陣營的,那麼這一伙人,究根到底,到底是什麼來歷?溫廷安暫且推揣不明白。
她雖然猜不出玄衣客截路的真實目的,但至少是對這一伙人有一些印象在的,尤其是那位少年刺客,這廝當時以軟劍抵住她的脖頸間,作要挾之勢,更是教她刻骨銘心。
他的聲線,他的眉眸,他的行止,他的氣息,她俱是銘記在了心底。
思緒漸緩地回籠,溫廷安輕輕地斂了一斂眼眸,悠悠直視著溫廷舜,少年已然褪下了秋笙貫穿的羅黛裙裳,換上了一身沉斂利落的夜行衣,他身量頎長修直,筆挺如松柏,火光在他的合襟之上投落下了一片闌珊且斑駁的疏影,及她視線下挪之時,只見少年衣袖的裾擺之處,一點一點地浸漫出了殷紅的血漬,他之前同長貴交手時,雖處於上風,但無可避免會受到一些傷害,也會受了一些傷。
方才在隧洞底下同長貴對峙時,溫廷安沒有做過多的留意,此番細緻地觀摩溫廷舜的時候,她便是很快地覺察到了這一絲端倪,神情一時變得微滯,朝前行了幾步:「溫廷舜,你的手骨處,受傷了。」
溫廷舜神色極淡,搖了搖頭,莞爾道:「不打緊,長兄方才想說什麼,不妨直接說下去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