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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「這不是明顯的狗咬狗,鬼打鬼麼?」魏耷抱著臂膀,饒有興味地說道,「我一直以為這一場談判之局,媵王是占據上風的,沒成想完顏宗武是後發制人。」
其他人亦是深以為然,委實沒有預料到這一場談判局,居然還會有這般一出翻轉,明面上處於上風的媵王,居然將會處於不利的地位,而處於劣勢的完顏宗武,可以藉此扭轉局面,反敗為勝。
溫廷安的眉宇之間,悄然掠過了一抹若有所思之色,仔細忖量了一番,對溫廷舜道:「照你說來,媵王是尚不知曉,完顏宗武買通勞役、將火-藥暗藏於地底下一事?」
「依我所見,正是如此。」溫廷舜道,「完顏宗武其實有兩個籌碼,第一個籌碼是長貴,第二個籌碼是火-藥,二者之間,一個在明,一個在暗,假令能和平談判,完顏宗武會使用第一個籌碼,而不使用第二個籌碼。但是,假令談判破裂,完顏宗武必將會使用第二個籌碼。顯然,媵王一直以為完顏宗武只準備了一個籌碼,故此,適才命鍾伯清與雲督頭往四夷館縱火,意欲燒死長貴,逼迫完顏宗武割讓元祐三州。倘使媵王知曉完顏宗武有第二個籌碼,為了不損傷自己的利益,媵王絕對不會毀掉完顏宗武的第一個籌碼。」
溫廷安聽明白了,淡淡地『嗯』了一聲,看向了眾人,最後又看回溫廷舜,凝聲道:「翌日,媵王與完顏宗武的一場惡戰在所難免,不論外面是否有重兵把守,我們都必須衝出去,覓求一條生路,將此一折金諜密文交到阮掌舍的手上。」
這時候,久不做聲的楊淳問道:「齋長,你可有什麼好的計策,下一步行動又是什麼?」
「我也正在思量計策,」溫廷安眸色深深凝起,「此番進洞之前,溫廷舜的身份暴露了,媵王、常娘等人,很可能都在四處尋他,我的身份尚未暴露,除了明日出洞之前,不妨讓我先打頭陣,去外邊探查情勢。」
龐禮臣挑了挑眉心,他第一個不同意:「這怎麼成,讓你一人當先鋒,這委實太過於冒險了,我們不能讓你獨自一人涉險,要衝出去,就要一起衝出去!」
溫廷安淡靜地看著了他一眼,沉思了一會兒,道:「若是我們一起衝出去了,先是遇到了龐樞密使,也就是你的父親,這可當如何是好?」
這簡簡單單的一席話,毫無意外地將龐禮臣給問住了,他從小到大,天不怕地不怕,唯獨最是畏懼龐瓏。他依舊清晰地記得,他上一回與龐瓏互生爭執的場景,因龐瓏要弒害溫廷安,他同父親劇烈地爭執了一場,但他骨子還是有些認慫的,不敢同龐瓏爭執過久。
他知曉龐瓏效忠於媵王趙瓚之,但他委實沒想過龐瓏還居然與金人私下勾結,暗通往來,這讓龐禮臣無法根本去面對自己的父親。方才他同溫廷安他們一起同長貴對峙,長貴的那一番話,如一根極深的棘刺,深深扎在了他的心口之上,心腔之上漫入了一陣濃脹綿長的酸澀,仿佛似是教海水深深浸泡過。
——『他是龐家的四少爺,興許他能代你們求個情,沒準兒,龐樞密使會保你們這群少年賊子不死。』
長貴之所言,猶是不遠不近地繚繞於耳畔,這教龐禮臣心上不由得平添了一陣惱燥之意,袖裾之下的手,緩緩攥緊握成了拳,手背之處,蒼藍色的青筋濃密地虬結在了一處,儼似古木雄實的氣根,襯出了緊勁而鋒銳的線條。
龐禮臣絕對不會與同那些金賊為伍,如果父親真的同那些金賊相互勾結,他一定會選擇站在父親的對立面。
甫思及此,龐禮臣歷經了一番心內的掙扎之後,最終是繃緊了牙關,對溫廷安斬釘截鐵地道:「若我父親真的同那些金賊相互勾結,那便是通敵叛國之罪咎,其罪當誅,那個時候,我自不會有惻隱之心,也不會心慈手軟。」
「龐兄,你這番話是說反了罷?」魏耷抱臂調侃地道:「就憑你這身三腳貓功夫,遇著龐樞密使時,就該想一想,他會念在你是他四兒子的份兒上,暗生惻隱之心,心慈手軟一回,姑且饒過你一命,抑或者是,你知曉了他的秘密,對他的身份與籌謀造成了莫大的威脅,他不會留你性命。」
在龐禮臣臉色鐵青的注視之下,魏耷舌苔頂了頂上顎,攤了攤手:「在我看來,你與龐樞密使到底是父子關係一場,他不會待你如何,但我們對他而言,卻是不能留下性命的,因為我們知曉的東西太多了,若是出了酒場,便會通稟給大理寺,大理寺與樞密使是死對頭,我們將他通敵叛國的事呈報上去,龐樞密使的結局可想而知,最輕是流徙千里,最終的那便是午門候斬。總之,我們同你父親的關係,一言以蔽之,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。」
若是翌日午時前,九齋沒能成功逃離採石場,那麼,他們今後極可能再也逃脫不出去了,要麼是永久地拘囿於隧洞洞底,要麼是被媵王麾下的兵卒殺死,總之,下場極為慘淒。
若是九齋成功逃離採石場,那便算是圓滿地完成阮淵陵所交代的任務了,媵王、龐瓏、鍾伯清、常娘等人,也勢必會按律論嚴懲,這一場奪嫡之爭里,贏家和輸家,自當是毫無懸念可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