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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長貴原是闔住了眸心,聽的此話,容色稍稍僵了一僵,半睜開了眼眸,他雖是沒有言語,但容色之上的怔忪之意,已然是出賣了他。
氛圍有一剎那的凝滯。
溫廷安攢眉,問道:「火-藥?為何你會如此推斷?」
其他人亦是難掩惑色。
畢竟此種推斷,光是聽著,便是駭人聽聞。
溫廷舜負手而立,冷淡的眉眼之間平添了一絲微瀾,他徐然解釋道:「我們所處的地方是在採石場,專門搜掘菱花燧石的地方,既然媵王要冶煉火械,需要一處冶煉火械的地方,但這冶煉場到底是設在了何處,其實我們並不知曉。」
經溫廷舜拋磚引玉,眾人聽罷,驟然頓悟了,呂祖遷面露恍色,道:「溫兄有道理,我們來採石場好些時日裡,只能見到一堆菱花燧石,但從未見過冶煉場,這一處地方,雲督頭從未我們提過。」
溫廷舜道:「我們此前只顧著去尋覓媵王通敵叛國的物證,反而忽略了這一處細節。通常而言,媵王要採掘勢頭,要冶煉火械,為了儉省人力與土地,會將採石場與冶煉場設置在相鄰的地方,西苑的隔壁是東苑,東苑是達官顯貴尋歡作樂之地,乍觀上去,並不是冶煉廠的所在。」
長貴凝眸看著溫廷舜一眼,溫廷舜卻是沒再解釋下去,忽然對溫廷安問起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,道:「媵王縱火燒四夷館的時候,你躲在了何處?」
溫廷安回溯了一番,道:「我潛在了酒寮下方的湖泊里。」
「湖泊里的水,是冷的還是熱的?」
「好像是熱的……」溫廷安說至此,眸子驀地一瞠,斂聲屏息,看定溫廷舜,思及了什麼,「難道說……」
溫廷舜道:「現在是倒春寒的時節,尤其是到入夜,湖水溫度極低,尋常而言,湖泊里的水不可能會是溫暖的狀態,除非有一種可能,那便是湖底下面是一塊巨大的燒煉之地。」
「而這塊燒煉之地,便是冶煉場之所在。」溫廷舜審視著長貴陰晴不定的面容,繼續淡聲道,「你說,明天必然生發一樁會讓眾人喪命之事,又不是發動兵變,什麼東西會讓這般多人喪命,唯一的可能,只能是火-藥,易言之,湖底下面的冶煉場,所冶煉的火械,其實是火-藥,是也不是?」
第85章
長貴先是怔忪了片刻, 繼而定了定神,適才發現,任何細枝末節, 似乎都永遠逃不過溫廷舜的眼睛。他明明什麼都沒有說, 甚至沒有交代這一樁事體的具體細節, 但溫廷舜憑他敏銳鋒利的感知與洞察,已經猜著了這一樁事體的核心脈絡了。
想當初在四夷館的時候,長貴覺察到溫廷安在窺聽他,他遂是生了濃重的殺念, 溫廷安也是足夠機敏的,一憑自己極好的水性,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淺藏在了湖泊之下, 教他好找了一番。當時長貴沒有料知到, 溫廷安藏在湖水之下一事,陰差陽錯地給溫廷舜提供了冶煉場的線索。
溫廷舜容色淡寂, 烏濃的睫羽半垂傾落,覆下了一片晦暗未明的淺影, 他的神色本來是淡到毫無起伏的,但此際,臥蠶的弧度卻是深了一些,眸色掠起一絲漾漾然的輝光, 話辭如沉金撞玉一般, 在窄仄潮濕的隧洞底下幽幽響了起來:「不知道我方才之所言,推論得是否無誤?」
甫思及此,長貴的唇角浮起了一絲哂然的笑色, 他沒有否認溫廷舜的話辭,反而坦蕩大方地承認道:「不錯, 你方才之所言,全無錯處,但那又如何呢?你縱然是知曉冶煉場安置於四夷館的湖泊底下,可目下四夷館起了火殛,四圍俱有媵王的重兵在把守,龐瓏與鍾伯清麾下的兵卒亦是戍守在酒場的八方,單憑你們幾個的本事,能安全離開採石場都是未知,更遑論抵達那一處冶煉場。」
長貴的口吻極為奚落,他所述職之言,卻是實情,在隧洞之外,除了趙瓚之派遣的眾多禁兵,龐瓏與鍾伯清二人也攢有不少兵丁,鎮守在酒場之中的兵丁數量,是遠遠超過眾人的想像的,敵眾我寡,敵盈我竭,溫廷安他們若想阻止埋伏於地底下的火-藥被引燃,便是要衝出採石場,前往東苑,但東苑大人物眾多,守衛森嚴,潛伏入東苑並順利尋索至冶煉場,絕非易事。
溫廷舜沒答此話,僅是上前了一步,一記手刀,如掣電般疾然地劈削在了長貴的後頸處,此舉委實是過於突然了,長貴一時之間沒個防備,沉鷙的眸瞳猝然一縮,繼而瞳仁逐漸渙散開了去,陷入昏厥。
「溫兄,你怎的打昏了他?」呂祖遷納罕地說道,「我們不是還有事兒要拷問他麼?」
「該拷問的,其實都已經拷問完了,跟他耗下去,只會是徒勞無功。」
接下來九齋打算商量下一步的計策,長貴心眼較多,不宜讓他知曉。還有一個較為重要的緣由,那便是長貴時不時會試探他的身份,若是在場僅有他一個人,那倒還好,但目下的光景里,在場的人不止他一人,還有溫廷安,在此節骨眼兒上,他不欲讓溫廷安生有絲毫的疑心。
溫廷舜沉淡地後撤了半步,隨性閒散地拍了拍修直玉潤的手掌,面向溫廷安,凝聲地道:「翌日午時前,媵王與完顏宗武必會還有一次談判,媵王自以為毀掉了完顏宗武手上唯一的籌碼,必會相逼完顏宗武割讓出元祐三州的疆土。殊不知,完顏宗武還留有後著,他派遣長貴暗中買通冶煉場的勞役,在東苑的地底下埋藏了火-藥,假定談判談不攏,媵王不願意遞呈兵譜與火械,完顏宗武一定會用『地下埋藏火-藥』一事作為威脅,逼迫媵王答應此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