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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最讓人在意地是,這些諜者所乾的營生,一統都是下九流的生意,地位格外低賤,諸如賣糖葫蘆的,搞梆子戲的,織布裁衣的,賣油的,等等,做什麼樣的營生都有,無所不有,凡所不包。
這些金諜把自己偽飾成了販夫走卒,穿行於洛陽城的街衢巷陌之中,街衢之上慣常瀰漫著濃稠的水霧,將他們的身影遮掩得半明半暗,他們生著極為平庸的面容,幹著極為尋常的營生,沒人會對他們有太大的關注,畢竟,他們在芸芸眾生之中,是那樣的不起眼。
這份名冊,看在了溫廷安的眼中,冷不防讓她的後脊升起了一絲涼寒之意,尾椎骨俱是一陣綿長的顫瑟之意,名冊里所提及的諜者,其中一些個人,她竟是有些印象的,原主在返回族學之前,經常在洛陽之中四處鬼混,因此結識了不少三教九流,原主是臉熟了不少人的。
梁庚堯亦是在名冊之中,他的身份是三舍苑雍院內舍讀學的寒士,其畫像是能夠對契的上的,畫像當中的青年,與溫廷安在詔獄之中所見到的青年面容,別無二致。
梁庚堯是這三十多位大金諜者之中,地位與名望最高的,乃是完顏宗策的親信,深受九王爺的器重,因此,他身上藏有不少密辛,對大理寺而言,他可稱得上最重要的一位線人,這也勿怪阮淵陵會將他關押在詔獄最深層的重地之中,避免他被仇家暗殺。
溫廷安的視線,繼續朝下徐緩地掃視而去。
只不過,在這些讓她眼熟的諜者之中,她頗為意外地看到了一個青樓女子的畫像,女子明眸善睞,瓜子臉膛兒,紅唇胭紅,身量細直,穿著縐紗長褙與杭綢披帛,一顰一笑,俱是風情,女子旁邊署了一個名字——
溫廷安默然地念了出來:「浮華?」
她念畢,驀地殊覺此名耳熟無比,這人名她似乎在哪兒聽到過,甚或是在現實場景之中見到過。
慢著,且慢,溫廷安猝然想起來了,浮華不正是在她穿至大鄴之後,所見到的第一位人嗎?
浮華居然是大金諜者?
這委實是出乎溫廷安的意料,她一直認為,浮華只不過一位是尋常的伶人,皮囊生得好看了些許,但與之接觸不算多,她很快便是沒了甚麼印象。
如今,竟是在東閣諜者的名冊詳錄之上見到了她,這或多或少,都會教人倍感細思極恐。
溫廷安記得浮華是個抱春樓的伶人,這人還是當初龐禮臣給她引薦過來的。
龐禮臣為何會將浮華引薦給她?他是有意為之,還是無心之舉?
變故來得太過於突然,溫廷安下意識去看了龐禮臣一眼,龐禮臣亦是認得這個女子畫面容,不過一直以為是面輪廓肖似罷了,沒成想,他看到了畫像之上的名號與鈐印,一時有些瞠目結舌。
龐禮臣如罹雷殛般,汗毛倒豎了起來,喃喃地道了一句:「這,這怎麼可能?」
溫廷安將他面容之上的愕色納在了眸底,心中頓時有了些許計較,想來,龐禮臣應當是不知情的,不然他的反應不會如此驚愕。
在旁的長貴,倒是瞅見了一絲端倪,沉鷙的雙眸彎了一彎,對龐禮臣饒有興味地問道:「怎麼,龐三少爺,可是看到了相熟之人?是這個風塵女子麼?」
魏耷等人一聽,循著長貴的話看了過去,視線都有些複雜,這些目色如漫天箭簇一般,齊齊扎在了龐禮臣身上,龐禮臣一時頗感如芒在背,整個人驟而陷入了死水一般的沉默之中,並未出聲作答。
縱然是杖罰他,他亦是絕對不可能會坦誠自己認識浮華,在這般多的人面前,承認他與一位煙花之地的女子是老相識,甚至是老相好,這簡直是奇恥大辱!尤其是他有好感的女子面前,他更是不會直言不諱,否則,這教他的面子往哪兒擱!
龐禮臣心底發虛,但故作惘惑地道:「自當是不認識,小爺我行得端正,平素所結交的,俱是京中貴胄,怎麼可能會去結實那些下九流的貨色?」
溫廷安:「……」
她原本還打算對龐禮臣相詢一番,這個浮華是何人塞給他的,將浮華塞給龐禮臣的那個人,本身也很可疑,如果龐禮臣知情的話,那麼便是需要好生地方一番了,但目下,他好於維護面子,一副打死也不承認此事的模樣,倒教她無從問起了。
若是長貴問起她識不識得,她倒不會覺得有多彆扭。
溫廷安問道:「這個浮華,我是有些印象的,此人是抱春樓的頭牌之一,假若她是大金東苑的諜者,那麼,抱春樓可算作是東苑諜者的據點?」
龐禮臣不可置信地看了溫廷安一眼,鬢角處滲出了一絲虛熱的薄汗,口中一陣欲言又止,一言難盡地注視了她一眼。
魏耷嗅出了一絲端倪:「溫兄怎的知曉這個浮華是抱春樓的頭牌,莫非是平素有關照過?」
溫廷安彎了彎眉眸,下意識想要摸出摺扇,將自己弄得風流多情一些,只遺憾,她因是穿著僕役衣飾,只手探了個空,只得以手作扇,在虛空之處扇動了幾番,漫不經心地笑道:「年少時不懂事,我便是多光臨過幾次,畢竟誰不愛美人呢?抱春樓的所有頭牌,我都是認識的,就屬這浮華最為聽話,不過,今次見著了這份名冊,竟是見著她榜上有名,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