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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心中生出了一絲計較,下意識往溫廷舜的方向看了過去,打算徵詢一番他的意見。
溫廷舜方才一直在旁靜聽兩人之間的對話,覺察到了溫廷安的視線,他順著她的視線側過了臉,靜視一眼,峻沉白皙的面龐神態是淡到幾乎毫無起伏,但鋒銳的眉骨處攢有一絲思量之色,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,他拂袖負手而立,對溫廷安點了點頭,意思是『不妨姑且試上一試』。
長貴既然想跟他們討價還價,那不如佯作遂其意,試探一番底細,看看他想要在他們身上得到什麼,他手上到底還握著什麼籌碼。
溫廷安旋即悟過了意,適才對長貴問道,話辭直截了當:「你想從我們這兒知曉些什麼,我們又能從你這兒獲取些什麼?」
長貴支了支身軀,道:「我方才說過了,翌日將會生發一樁大事,如果尚未做足防備,你們每一個人,必將都會沒命。」
長貴這一席話有些駭人聽聞了,尤其是後半截話,咬音極重,話聲浸透著濃濃一股狠戾的氣息,教人光是聞著便是不寒而慄,龐禮臣最不懼怕的就是威脅,低聲拒斥道:「你這擺明兒是在危言聳聽!」
長貴細細觀賞著在場眾人各異的神色,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膊,陰毿毿地笑道:「我都被你們困在此處了,誆瞞你們,對我而言沒任何好處,因此,我跟你們之間,亦是不妨坦誠相待。你們的目標是搜集媵王通敵叛國的物證以及貪墨的物證,而我的目標不過是襄助三王爺奪得兵譜與火械,我們之間的目的,其實並不會牴牾,你們說,是也不是?」
龐禮臣蹙緊了劍眉,轉而看向溫廷安,指著長貴道:「溫廷……溫老弟,你相信這廂說的鬼話麼?這明顯就是個陷阱,他剛剛那一席話就是危言聳聽,是故意設計想要從我們這兒套話。」
魏耷搖了搖頭,與龐禮臣的意見相悖:「我倒是感覺他說得確有其事,完顏宗武此番帶著長貴身赴敵境,不可能什麼準備都不做。」
龐禮臣瞠目:「你是說完顏宗武帶了一眾私兵,秘密潛伏入了京郊?」除非是蓄兵開戰,不然什麼事兒能鬧出大陣仗,置所有人於死地?
魏耷道:「假若完顏宗武真的帶了一眾金兵潛入洛陽,皇城司與巡檢衛不可能沒收到風聲,三法司不可能不知情,但這數十日以來,阮掌舍未跟我們提及此事,說明完顏宗武此番來鄴,是秘密行蹤。當然,反言之,帶一眾金兵來洛陽,也太過容易打草驚蛇,不光會驚動皇廷,就連金國東閣的完顏宗策也必定會有所覺察,完顏宗武是兵家出身,精諳兵法謀略,不可能會做出這等作繭自縛之事。」
呂祖遷與楊淳俱是沒作表態,但從他們的神色可以看到,他們也傾向於同意魏耷的說辭。
目下溫廷安是一齋之長,眾少年皆是在等著她表態。
橙黃色的火光微熱,照亮了她一半的面容,襯得她面容剔透如瓷,平和且柔韌,溫廷安斟酌了好一番,抱臂,用調侃的口吻問道:「成啊,那你先說說,明朝會生發何事,什麼事這麼大陣仗,我們都會死?」
直覺告訴溫廷安,此事沒這般簡單,她一直認為只消等明日阮淵陵帶著援兵一到,媵王與完顏宗武獲擒,他們一行人就能從隧洞底下逃出生天,結果,長貴卻是告訴他們,明日將會生發一樁大事,如果不是會率兵起勢,那這一樁大事究竟是什麼?
長貴卻有意不答,微眯著雙眼,道:「之前一直是我在給你們提供消息,這一回,多少是該輪到你們先表態了罷?」
溫廷安心道一聲果然如此,反詰道:「萬一我將消息同你說了,再輪到我們問你,你卻不答,出爾反爾了,這可當如何是好?」
總不能用死來威脅長貴,畢竟長貴是大金諜者,最不怕的就是『死』之一事,在他們的計策之中,也不能讓長貴死去。
長貴指著溫廷舜:「有這一號人物在此處,你們還怕我不會坦白從寬麼?」
溫廷舜眸心微凜,他聽出了長貴的話外之意,此前同長貴過招的時候,長貴便是一直在試探他的身份,他亦是一直在矢口否認。
所幸地是,溫廷安並未深忖長貴適才的那一襲話,她遂是對長貴道:「你想知道什麼?」
長貴支起了身軀,蘸血的手指輕輕扣在了崎嶇的地面上,叩擊出了一陣頗有規律的動響,俄而,他便是問道:「既然是阮淵陵派遣你們這一眾人來酒場查案,那我倒是很好奇了,是誰向阮淵陵通風報信,向他告知了酒坊與酒場的下落?」
長貴後半截話說得又緩又沉,頗有一種細水長流的調調,但字字句句之間,卻是裹擁著寒颼颼的氣息,教人彌足瘮然,仿佛是一尾濕冷滑膩的毒蛇,盤踞在眾人的耳屏之外,幽幽地吞吐著蛇芯子,撩撥著眾人細如繃弦的神經。
明眼人都知曉,長貴說這番話,究竟是在打探什麼。
顯然,長貴是在打探另一位大金諜者梁庚堯。
溫廷安忽然想起來,在啟程去酒坊的前一日,她也問過阮淵陵一模一樣的問題,那時阮淵陵帶著他們去了詔獄,在最深的牢獄裡見到了遍體鱗傷的梁庚堯,梁庚堯坦述他是東閣的東面官,乃是效忠於完顏宗策。東閣與西閣素來勢同水火,因酒坊是金諜的隱秘據點,為了打壓西閣,梁庚堯便是給阮淵陵提供了酒坊與酒場這兩條線索,有意要破壞完顏宗武向趙瓚之採買火械的謀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