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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魏耷掃視長貴一眼,道:「但也有一絲可疑之處,我覺得長貴的易容之法,應當與朱常懿的易容之法是不太一樣的,膠質面具,不可能一戴便是二十年。」
龐禮臣捋了捋袖袂,「姑且試上一試,不就知道他到底易沒易容了?」
語罷,他大步行至了長貴近前,抽袖伸腕,手髒扯住了長貴的面容,力度微微沉了下去,結果,出乎眾人意料地是,任憑龐禮臣如何撕扯,長貴的臉仍舊沒有變形或是走樣,龐禮臣整飭了老半日,並沒從長貴的面容上扯出一塊膠質面具。
龐禮臣納罕地道:「不是說這廂易容了麼?怎麼扯不出膠質面具?」
其他人面面相覷好一陣,亦是覺得詭譎無比。
溫廷安端視著長貴的面容,陷入了一番沉思,其實她想過有另外一番可能,縱然不往臉上敷貼膠質面具,長貴的臉也有可能是易過了容的。
但她不確定長貴是否使用了這種法子。
她遂是看了溫廷舜一眼,且先問道:「龐兄並沒有在長貴臉上發現端倪,你又是如何推知長貴易過了容?」
溫廷舜左手拇指靜緩地摩挲了一番右手掌腹,回望著溫廷安,原是冷銳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柔和,他遂道:「其實,之前朱常懿給我們易容時,我尋他討教過易容之法門,朱常懿便是提到過,世間的易容一技,要麼在皮相之上入手,要麼在骨相之上入手,前者易,後者難,要知道,朱常懿為我們易容,是在皮相之上入手。」
溫廷安聽出了溫廷舜的話外之意,道:「照你的意思,長貴的易容,是從自己的骨相上動手?」
放在前世的語境之中,那便是真正往自己的面靨之上動刀了。
聽了少年們的話,長貴緩然笑了一笑,笑意並不抵眼底,道,「溫二少爺所言不虛,返至大鄴之前,完顏宗武替我尋了一位易容匠,為了讓認識我的人徹底無法辨識出我的樣子,那位易容匠倒了一碗滾燙的蠟油,敷在了我的臉上,我感覺我的臉皮開肉綻了,近乎全毀,易容匠因此執刀修整了我的五官與骨相,修容的那一種痛楚,教我永生難忘,但那一張舊容,伴隨著恥辱而化作了過眼雲煙,三王爺告訴我說,我脫胎換骨了,回至大鄴,誰也無法認出我來。再者,我生著一張清秀陰柔的新容,這樣的臉,是適合當掌印太監的。」
溫廷安看了他一眼,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如此,長貴的易容之法,並未動了皮相,而是直截了當地動了骨相,長貴的說法證實溫廷安的猜測是沒有錯的。
這也就是說,長貴返回大鄴成為司禮監的太監,成了熙寧帝的寵臣,先帝薨逝後,他被姜太后算計了去,此後,是溫青松出面庇護他,他留在崇國公府成為管事,明面是為了償還恩德,私底下卻是搜集溫家的種種破綻,為了有朝一日,能夠溫家萬劫不復。
這是何等深沉陰毒的籌謀,長貴一蟄伏,便是蟄伏了二十餘年,委實是不可思議。
這廂,溫廷安思及了長貴此番來四夷館的目的,眉心隱微地攏緊,想起了之前發生了一樁舊事,她凝聲問道:「阮掌舍派遣過來的那兩位暗探,莫不是是被你下毒而死?」
長貴一聽,眯了眯眼睛,隱晦地抿起了唇角,嗓音不溫不涼:「溫大少爺為什麼會覺得,是我施了毒?」
溫廷安眉心微蹙,正色道:「早在仵作驗屍之時,兩人的腸肺之中皆是驗出了九腸愁,我當時看到此狀,便覺蹊蹺,寒食酒飲酌過量,便會置人於死境,但施毒者卻多此一舉,再用多了一劑九腸愁。我那時下意識認為,這看上去多此一舉的九腸愁,是暗探故意服下的,是要給我們留下施毒者身份的線索。」
她緩了一會兒,繼續道:「九腸愁這一種毒藥,我們對此不會感到陌生,甚至是,感到熟稔,比如,我們都知道此毒的解藥,是有我父親溫善晉所冶煉而成,若能冶煉出解藥,那麼毒藥也未嘗不能冶煉。你拿捏得就揪著就是這一點,誤導我們去懷疑溫善晉,欲讓我們生隙內訌。」
溫廷安眸心深凝,說:「不得不說,你真的陳設了一個縝密的棋局,我們差點都著了你的道。此前,我在藥坊同溫善晉敘話時,溫善晉便示意你在藥坊之外竊聽,我當時沒做太多的懷疑,但如今想來,我父親是在讓我好生提防你,他很早就覺察你大金諜者的身份,但囿於局勢,不便直接拆穿你,只得周旋到底。」
長貴頃刻一怔,他抬起了頭,那一雙陰鷙的雙目里,難掩一絲愕意,他知曉溫廷安推揣出了施毒者是他,但他沒預料到,溫廷舜竟會說,溫善晉早已知曉他的真實身份。
他淡淡地嗬笑了一聲,「你既然沒中我的招兒,又怎麼會懷疑到我身上?」
溫廷安道:「在潛伏入四夷館之前,我心中有幾個人選,懷疑過樞密院、刑部或是殿前司中的人,我確乎沒有懷疑過你。但我見到在酒寮里,你和完顏宗武在鋪氈對弈之時,很多線索就疏通了,你平素蟄伏在崇國公府里,你是掌治中饋的管事,來去自如,不論做什麼,也根本不會有人會懷疑至你頭上,故此,你去後跨院的藥坊里拿走一些九腸愁,此舉也顯得光明正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