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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以上是溫廷安回溯原書時,所能得知到的劇情,至於在這場戰爭里,長貴淪落為了戰俘,其在金國遭際如何,最後又是怎麼回到大鄴,成為了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的,這些原書里並未著墨,她亦是不得而知。
自思緒之中緩緩攏回了神識,她看向了長貴,道:「你方才說,那前來金國拜謁金禧帝的議和使臣,乃是何人?你既是沒跟隨這位使臣回到大鄴,又怎麼會知曉,那位使臣跟先帝說了『教蠻夷練兵,以犯禁鄴君』?此話你又是聽誰說的?」
那個使臣說,長貴在教授金人習兵練舞,是為了將來入侵大鄴。
是哪個使臣,膽敢說出這種話?
假若他真的說出了這等話,那麼,背後一定是有人之暗中教唆。
溫廷安的疑竇,是不無道理的,眾人聽罷,一致看向了長貴。
長貴眉鋒微微攢起,淡冷地抿了一抿唇,半倚在了洞壁底下,一隻手搭在了膝頭處,容色晦暗不明,少時,適才寒聲說道:「這個使臣生著什麼面目,名諱為何,我已記不太清,但我永遠都記得,那位使臣穿得是從三品的獫狁補子,他說不能帶我回大鄴,我問這是帝君的旨意嗎,那個使臣說,是溫太師與溫相的意思,溫家的意思是,我在大金待了了整整一年,金禧帝不殺我,是因為他取信於我,溫家打算讓我以大鄴諜者的身份,繼續留在金國,竊取金國的兵防秘聞。」
長貴頓了一頓,繼續道:「當時,金禧帝見我是行伍出身,有調兵遣將之能,遂封我為河間王,且官拜西閣左武衛上將軍,我身上有官職,若是要替大鄴探聽兵防情報的話,那我便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,能繼續為大鄴效忠,我自當是責無旁貸,因於此,我繼續選擇留在金國,每隔兩月,都會送出我在西閣打探到的兵防秘聞。但我委實沒料到,又一年後,這位使臣竟是同我斷了往來,且上書給了熙寧帝,謗議說我是金人的走狗,一直在替金國操練精兵銳卒。自那以後,熙寧帝便是下旨,株殺了我所有的族親。」
話說至此處,長貴的話音劇烈地顫了一顫,視線繼而凝起了一層涼冽至極的風霜,看向了溫廷安,眼神陰鷙,晦暗,深冷,猙獰,如若一頭怨艾的困獸,身上始終繚繞著一團濃郁的弒氣。
長貴寒聲道:「你方才問我,這些事兒,我是如何知曉此事的,我不妨同你坦白,是金國的數位諜者蟄伏於洛陽,聽到族誅的消息,立即傳信至五國城,讓我知曉。金國諜者沒有任何誆瞞我的理由,我最先收到他們的秘文,秘文自是不可能會被人動過手腳。在秘文里,他們交代了我族親被誅殺一事的來龍去脈,那位構陷我的人,不是旁的,正是那位使臣,以及一群道貌岸然的右黨,甚至翰林院那一幫老酸儒,給我寫了一篇言辭激憤的檄文,要來討伐我。」
長貴的語氣越來越急,話音急如沛雨,呼吸也變得黯沉,兇險劇烈地起伏著,整一座隧洞之中,迴蕩著他憤膺悲戚的聲音,最後,他兀自鎮壓住了自己的情緒,又換上了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態,哂然道:「溫大少爺,你看看,如果不是當年溫家教唆使臣讓我留在金國,我的族親便不會死。那個熙寧帝,也是足夠昏聵,聽憑一些權相的片面之詞,便是不分青紅皂白戕害無辜,這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?」
溫廷安半垂著眸心,思忖了一會兒,要想調查清楚當年是誰挑撥離間、暗中生事,就必須搞清楚二十年前那一位赴金使臣的真實身份,唯有搞清楚使臣是誰,才能進一步探查他構陷長貴的真實目的,以及查清明他背後的主家是誰。
否則,在不知曉那個使臣的身份之前,去糾結此事背後到底是不是溫家在推波助瀾,這種思量是毫無意義可言的。
易言之,在沒有尋到確實的人證與物證之前,一直同長貴在此處糾結溫家到底是不是迫害他家破人亡此事,是無濟於事的。
溫廷安捏緊了掌心之間的火摺子,緩了好一會兒,適才凝聲問道:「姑且先不論到底是不是溫家迫害了你的族親,你在金國待了整整一年,大鄴使臣並未將你接回故里,你又是如何回到大鄴的呢?你的上峰肯放人麼?」
長貴道:「怎麼不肯放人?當時我的上峰原本是完顏宗煊,完顏宗煊病逝後,他的小侄子完顏宗武成為了我的上峰,完顏宗武頗有野心,眼光亦是長遠,他對我說,如今大鄴的兵防與兵器庫逐漸充盈,並且大鄴有選賢任能的科舉制,人才與兵器雙管齊下,這般下去,往後勢必對大金不利,他讓我以大金諜者的身份,潛入大鄴,將帝王拔擢的士子名錄,以及冶煉的兵器名目,每隔兩月傳報他一回。這是我潛伏於大鄴的任務。」
「你蟄伏於大鄴,為怕舊黨認出,怕是易過了容罷?」這時,溫廷舜倏然問道,「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你這幅面容,並非你本來的真實面目罷?」
簡淡的一語,戛然掀起了千層風浪,眾人聞罷,容色瞬即就變了。
龐禮臣匪夷所思地道:「你剛剛說什麼,他是易過了容的?」
溫廷安同意溫廷舜的觀點:「確實,長貴若是不改換一下面目,就這般直接返回大鄴的話,一定會被人認出,諜者最忌諱的便是身份敗露,故此,長貴易容,委實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樁事體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