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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「三王爺他不會這般做。」忽然之間,長貴寒聲道,他話畢,又重申了一句,「以他的大將之風,根本不同於我們漢人,他不是會出爾反爾的小人。」
長貴被溫廷舜的束帶所深縛,內立與內功俱是遭縛,身軀絲毫動彈不得,但他還是能夠出聲說話的。
眾人的視線一時聚焦在了他身上。
溫廷安從他那一席話里嗅出了一絲端倪,試探性問道:「照你的意思,你篤定完顏宗武買進大量的火械,只是純粹為了對付完顏宗策?或許,他對你有所隱瞞呢?」
長貴蔑冷地看著溫廷安一眼:「少用挑撥離間之伎,這一招對我全無用處,三王爺對我有再造與救命之恩,我一生效忠於他,亦是唯一深信於他。」
溫廷安凝了凝眉心:「二十年前,當你被姜太后圍剿之時,是溫老太爺救下了你,還在崇國公府內給你提供一處你棲身之所,這些恩澤,難道你忘了?」
孰料,長貴卻是毛毿毿的冷笑了一聲,笑色添了幾些陰鷙,「二十多年前,在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前,我是宣武軍的一位校尉,曾奉先帝之命,隨蘇清秋鎮遠大將軍出征金國,但那一回寡不敵眾,我為救護蘇將軍,淪落為戰俘。我在金國待了整整一年,一年後,我終於等來了來自大鄴的議和使者,但那位使者沒有將我帶回大鄴,並對先帝說,『教蠻夷練兵,以犯禁鄴君』,先帝龍顏大怒,將我的母親、族弟、妻兒伏誅。」
「後來,我才知曉,那位使者是□□的黨羽,與溫家關係甚善,也就是說,害我家破人亡的元兇,是溫家。」
第82章
長貴之所言, 委實是駭人聽聞。
窄仄幽濕的隧洞底下,俱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靜默之中,唯餘溫廷安掌間所執著的火摺子之上的微火, 偶爾泛散出一陣嗶剝的炙烤之聲, 偶有外出的凜風, 間歇地拂掃而來,寒沁沁的冷意盈滿了她的袖裾,火光雖是些微燙熱,卻絲毫軀趕不走的她悉身的寒意, 她怔了一會兒神,反芻著長貴的話辭,其他的少年同樣沒有率先開口, 這是長貴與溫家的前塵讎怨, 只有溫廷安與溫廷舜才有說話的資格,除二人之外, 誰也不適宜出聲置評。
放眼望去,二十多年前的舊事, 委實是過於久遠了,除了長貴,在場的人基本還沒長到那個年紀,易言之, 在二十年前還沒出世, 因未曾經歷,也不曾聽聞旁人提過,所以,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,其真相又當如何, 他們對那樣的一段歷史並不是知情的。
縱然是不知情,但溫廷安並不信將長貴害得家破人亡的元兇,會是溫家。她回溯了一番原書劇情,二十年多前的著墨並不多,不過,背景還是較為明晰的。先帝熙寧帝尚還在位執政之時,大鄴與大金兩國的關係已然非常緊張了,金禧帝御駕親征,率兵犯禁,暴戾地褫奪走了元祐十六州,一舉據為己有。顯而易見,此事成了兩國之間的領土紛爭,亦是鑄成了熙寧帝的心頭大患,宣武軍是他扶植於京畿之地的精銳之一,他遂是常遣鎮遠將軍蘇清秋,一路往北收復失地,當時長貴武官出身,是個從五品的充定州路副都校尉,亦是主動請纓,跟隨蘇清秋討伐大金,征回失地。
從此往後,鄴金兩國戰事頻生,奈何,戰事的生發,卻是百弊而無一益。
兵卒需要軍餉,戰馬需要糧草,軍隊需要安營紮寨,一場戰事的開支用度,其紋銀的消耗是極其巨大的,軍餉糧草的支出,每月迫近百萬餘貫,這很快致使京師帑廩虛空不支。
這也只是帑廩方面的弊病,以及兩國交戰,生活於邊陲州路的黎民百姓,幾近於流離失所,民不聊生。
以及宣武軍里的將士兵卒,同大金的騎兵博弈之時,很多人都前仆後繼地犧牲了。
與金人長達二十餘年的征戰之中,大鄴打得勝仗的次數,可謂是寥寥,雖說先帝一直祈盼能收復元祐十六州,但戰事的頻繁生起,讓宣武軍與元祐城的百姓們,都漸漸生起了厭戰之心。
二十年前的孟春時節,濕雨霏霏,熙寧帝最後一次發起收復失地的戰事,蘇清秋掛帥出征,長貴仍舊是充定州路副都校尉,又多了一個名銜,先鋒將軍,此職顧名思義,便是在兩軍交戰前,負責怒擊戰鼓、奔赴前鋒。
這一場收復戰爭,與疇昔的諸多戰爭,幾乎都沒有本質區別,仍舊是大敗慘歸。
當時,兵事起於元祐城以北的延州,延州有一地,名曰三川口,在三川口西二十里,鄴金兩國的軍隊交戰於斯,當時金國領兵的皇子是完顏宗武的舅父,亦即是金禧帝麾下的右大護法完顏宗煊,完顏宗煊擅於出奇偷襲,計謀極深,當時分派兩路騎兵,一方與大鄴軍隊交鋒,另一方隱秘繞至三川口東十里,秘密潛入延州府,縱火燒了軍餉。
鄴軍腹背受敵,且被重軍包圍,駐紮於帳營的長貴見勢不妙,忙通稟蘇清秋,並力抗敵,然而,僵持了整整七日,鄴軍左右支絀,完顏宗煊命監軍在城外高呼:「像你們這等殘兵敗將,不降何待!」
蘇清秋與長貴自當是抵死不降。
第八日,完顏宗煊舉鞭麾騎,自延州城四方合力圍擊,陣仗極為浩大,原書之中,只用了一句冷冰冰的話,概括那一場三川口之戰的險厄境況,『蘇清秋軍部全軍覆滅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