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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聽到溫廷舜提及了大理寺,長貴勃然變色,顯然是沒反應過來,更準確而言,是他一直以為潛伏在酒場裡的人,只有溫廷安與溫廷舜,除此之外別無他人,放眼酒場內外,層層設卡,暗哨眾多,溫廷舜縱然是要通風報信,也根本沒這種機會。
那麼,他是怎麼做到的?
且外,假令到時候大理寺真的帶兵包抄了酒場,首當其沖地便是媵王,趙瓚之私自冶煉火械的籌謀,必定會敗露。
恩祐帝會嚴懲這位殿下,但是不會拿完顏宗武如何。要知道,完顏宗武若是在大鄴的疆土裡出了什麼事,以金禧帝好戰的德行,一定會出兵犯禁。大鄴的朝堂之上,奪嫡之爭愈演愈烈,明顯是無暇抽空去迎接外敵,值此節骨眼兒上,戰事是能免則免。
不過,一定會將其遣送回金國,一旦遣送回金國,必將會打草驚蛇,驚動統攝東閣的九殿下完顏宗策,完顏宗策在那個時候,也自然會知曉完顏宗武尋大鄴採買火械的計策。
火械是完顏宗武對付完顏宗策的一大籌碼,若是錯失了此一籌碼,完顏宗武在奪嫡之爭之中,怕是再難爭取到時運與良機。
溫廷舜餘光瞥了長貴一眼,從他陰晴不定的面容之中,可以明顯觀察到一絲端倪,溫廷舜削薄的唇,輕抿起了一絲隱微的笑弧,月色投照了下來,剛好悉數掩飾住了他面容上的神態。
方才,不過是虛晃了一招罷了,但長貴似乎是自亂了陣腳。
長貴思緒千迴百轉,思及了什麼,幡然醒悟,臉色慢慢變得鐵青:「難不成,除了大少爺,你們還有其他的同黨?」
溫廷舜不置可否,月華猶似銀霜一般,映照著他冷白的面容,洗去鉛華與脂粉之後,他面容完全褪去了秋笙所帶有的柔媚與嫵美,眉眸冷淡且矜貴,他的嗓音緊勁且鋒利,在長夜裡擦出了那麼一星涼冽的雪光:「等一會兒,你便知道了。」
他在檐上走了幾個凌厲的起落,最後在落在了南偏門的幽謐甬道之中,溫廷安正好在此處候著,聽著了動靜,便知他們來了,不過,她很快留意到了長貴的腿傷,上前對溫廷舜道:「他這情狀是?」
溫廷舜半垂著眼眸,不動聲色地將軟劍收回了袖裾之中,聲線冷靜溫沉:「他的腿方才被楹柱壓著,折了膝骨,我驗察過了,除了骨折,皮膚有些燒傷,到了隧洞底下,好生療養一番,應無性命之憂。」
溫廷安瞭然,視線落回了溫廷舜身上,口吻情不自禁地溫和了一些:「那你呢?可要緊?」
兩人之間穿過了微燙的風,潦烈的夜色之下,月色如織如繡,交織成了一塊半透明的緞面,幽幽地橫亘在他們之間,視域之中,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溫實且暖溶的暉光,看彼此的眼神都帶著一份溫度。
溫廷舜看了溫廷安一眼,心中微微有些觸動,他想說些什麼話,但囿於長貴在場,一些私人的言語,最終被篩減成了兩個最精簡的字:「無礙。」
溫廷安視線落在了他身上,尤其聚焦於是他執過軟劍的手、手骨,以及他的身上各個要害處,確證了他並無甚麼大礙以後,她心中一直吊著的一口氣,適才緩緩地長吁了一下,「無礙便好。」
他們三人趁著鍾伯清與雲督頭尚未趕來,朝著西苑裡的採石場而去,許是在火場裡待了些許時候,吸入了一些濃煙,在最初的光景里,溫廷安是有些不太舒適的,喉頭和肺部一直都有一種壅塞之感,好在溫廷舜摸出了一塊艾草玉膏,抹在一部分,勻塗在了她的鼻峰下方的肌膚,溫廷安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,清涼辛澀的氣息,順入了喉舌,一路呼嘯,徑直地灌入了脾腑,極大地簡淡了嗆鼻的煙氣,這讓溫廷安舒適了不少。
在偕行的三人之中,溫廷安的內功較為薄弱一些,受火情的影響也自然會比較大,溫廷舜與長貴都是頗有身手的,強悍的內功自會庇護他們免受火場的侵襲,所以,他們二人身心狀態沒受太大的影響。
現下,他們要去採石場的隧洞底下,與魏耷他們會合。
因是秋笙叛逃,加之四夷館走水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採石場上戍守變得更為疏鬆,很多人都被調遣去了東苑把手重鎮,溫廷舜先是迅疾繞了一遭,在戍守之間的換班時辰發現了一絲破綻,趁著兩方人馬在瞭台之上交班之際,月色逐漸變得灰暗,他帶著溫廷安與長貴,借著掩護打瞭台之下疾然掠過,溫廷舜問道:「是哪一座隧洞?」
溫廷安是極有印象的,雖說採石場上隧洞眾多,但魏耷掘通的那一座的隧洞與出事的隧洞相去不遠,她眯了眯眼,掃視了一圈,望著了某處,眸心倏然一凝,指著西北方位的一處隧洞道:「是在那兒。」
這裡很多勞役都說,生事的隧洞底下鬧了鬼,一時之間,眾人掘石時,都不敢往那隧洞周圍湊去,人煙寥寥,反而賦予了他們可乘之機。
事不宜遲,溫廷安等人迅速入了洞去,越往裡走,洞壁夾側流動著的氣流愈是濕寒,空氣亦愈是稀薄,溫廷安行至於魏耷的碰面之地,不假思索地打了一個唿哨,過了好一會兒,盡處的昏暗裡,慢慢行出一個帶著血傷的少年,這人不是旁的,正是魏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