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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了悟,「原來是這樣,按你的意思,趙瓚之此番談判,是穩操勝券了?」
「倒是未必,」溫廷舜攏了攏眉心,道,「除非那位在溫家蟄伏了二十餘年的暗樁,他沒有被燒死。」他若是還活著的話,那麼媵王就算徒勞設局了,完顏宗武也自不可能會將元祐三州的領土讓給他。
談及在溫家蟄伏了二十餘年的暗樁,溫廷安眉心驟地緊蹙,悄然走近了一步,肅聲道:「方才潛入酒寮的時候,我看到了完顏宗武在和一個人於湖心對弈,同他對弈的那個人,想必是暗樁了,我可正巧看到了那一個暗樁的臉了,他是——」
正說間,溫廷舜抬眸一怔,凝聲望向了溫廷安的身後,有一道青灰色的人影,手執一柄鋒刀,自火光之中急掠而來,悉身透著一股濃郁的弒氣,刀刃直指溫廷安。
這人不是旁的,正是溫廷安口中所提及的暗樁——長貴。
糅合著滾滾濃塵與熾熱烈火的夜風勁拂掃至,長貴的身影愈發迫前而來,溫廷舜眸底一黯,後脊處漫上了一份清冷的寒意。似是覺察到溫廷舜朝著她身後的方向看了過去,溫廷安剩下的半截話僵滯在了喉舌之間,循著他的視線回眸一望。
她不慎暴露行蹤,此刻引來了長貴的侵襲,衰地是,她沒帶麻骨散,如果帶了,指不定能施加在長貴身上,換來一回抽身之機運,
溫廷安不欲拖累溫廷舜,遂是掠前一步,低聲對他道:「你輕功比我好,快先走,從東南偏門出去,那處戍守少些,你去隧洞找魏耷他們,他們還活著,就是在隧洞底下,你快去與他們會合!我來拖他一陣子!」
溫廷舜說是暴露了身份,可他輕功是很不錯的,今夜不算白來一遭,至少找到了趙瓚之通敵叛國的人證與物證,只消阮淵陵及時帶兵前來掃蕩,便能很快在這一座酒場裡發現不少破綻與端倪,亦能達到後發制人之效果,饒是趙瓚之欲要毀掉自己通敵叛國的罪證,嫁禍予鍾伯清或是龐瓏,阮淵陵手上有他私冶火械的帳簿,以及酒坊中的掌事姑姑等人,人證物證俱在,趙瓚之是毫無抵賴狡黠的餘地的。
她和溫廷舜縱然是困於火殛,可並不算真正陷入絕境之中,詎料,溫廷舜聽了她一席話後,面容變得寡淡郁冷,不為所動,絲毫沒有兀自離去的意思。
眼看那長貴即將持刀逼迫前來,溫廷安正欲出手,但於此千鈞一髮之際,只見溫廷舜一面護在了溫廷安身前,一面震袖沉腕,一抹殷亮的軟劍,如游蛇一般豁然而出,裹挾著一團烈烈的風鳴,不偏不倚地阻住了長貴的刀勢,熏鼻腥郁的空氣之中,驀然撞入了一陣金戈迭鳴的脆響。
皎潔的月色,就這般隱沒在了幽雲背後,但火光益發熾然,橘橙色的烈火照亮了溫廷舜袖袂之外的那一柄軟劍,溫廷安順勢抬眸看了過去,長夜裡的熱風拍打在她霧漉的髮絲之上,軟劍的那一抹颯颯薄影,翩若驚鴻一般,映入了她的眸瞳之中。
僅一眼,溫廷安的眸心滯了一滯,驀覺這一柄劍器,竟是有一絲熟稔,她似是在以前哪兒見到過。
但目下情勢危急,是不容許她多想,不過,溫廷舜竟是留有後手,這是溫廷安始料未及之事,她一直以為,溫廷舜只是輕功好些,沒料著,他竟是擅用軟劍。
溫廷舜淡寂地抬眸,看著兩丈之外的長貴,他抬指輕蹭了一下劍刃處的一抹血,眸底純澈又深邃,他彎了一彎淺弧,道:「長貴管事,別來無恙。」
長貴沒料到,溫家二少爺竟會輕而易舉地接住了他的招數,心底升起了一絲愕怔,在他眼中,溫廷舜素來是病弱之軀,縱然同朱常懿習學了長達七日的鷹眼之術,但怎會在短瞬之間,功力一下子突飛猛進?
除非,溫廷舜一直在扮豬吃老虎。
不過,比起溫廷舜的武學造詣,更教長貴匪夷所思地,是他的造相,溫廷舜身上的衣飾,竟是是一副雍容素雅的女子裝束,再仔細去看的話,長貴便是看出了端倪,一對犀利的鷹眼定格在了少年的身上,上下細緻地打量了一番,冷聲哂笑道:「你便是秋笙?」
他在近些時日裡,陸陸續續地收到了一些風聲,說是在七日以前,趙瓚之的鷹犬之一,常娘,她自牙行之中新募了一位伶人,名喚秋笙,秋笙此人,姝色無雙,頗有手腕與機心,顰笑之間,便是能引得無數男兒郎競折腰,其中以宋仁訓與孟德繁兩位太子爺尤甚,純粹為博美人一笑,揮斥千金,是絲毫不在話下的。
有秋笙主舵了競價會,這武陵玉露競價便是越來越高,給酒坊帶來了極為豐沛的盈收,很快地,秋笙便是不費吹灰之力,一舉躋身為了酒坊新寵,十二位優伶之首。聽聞這次競標會,便是媵王趙瓚之默允常娘帶她過來的,顯然趙瓚之是將這位秋笙視作為自己人。
奈何,任誰都沒想到,秋笙的真實身份是個男兒郎,居然還是溫家二少爺。
長貴不知是該嘆服,朱常懿的易容之術過於卓絕,還是該震悚於溫廷舜面容可塑性太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