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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「那恕我直言,」趙瓚之眸色沉下一抹鷙色,寥寥地牽起了唇角,道,擱下了酒樽,一字一頓地道,「本王也不知是從何處聽到了一些風聲,聞說是貴國的君主在半個月前,將元祐十六州之中的三州,分撥至宗武兄的西域疆土之中,這就相當於是從九殿下完顏宗策手中爭奪了領土,宗武兄成勢之日,可謂是指日而待也——」
趙瓚之話鋒一轉,「如此,宗武兄手上的三州領土與百姓,不知能否權當坐是籌碼之一,歸還我朝?」
此話一落,人籟俱寂,完顏宗武面色勃然一變,仿佛那一席話觸犯了他的逆鱗,他『砰』地一聲,將酒樽砸在了青玉案之上,酒液飛濺四散,侍候在旁側的常娘與椿槿俱是吃了一嚇,大氣絲毫也不敢出,忙俯首收拾殘局。
恭候在下首座處的龐瓏與鍾伯清,二人見事況生變,心生凜惕之意,忙率一眾鎖子甲兵卒,提刀驅前而至,護在了媵王身前,場面一度變得劍拔弩張起來,空氣里仿佛生有萬千利齒,一絲不扣地咬磨著眾人的神經。
交易談崩了去,完顏宗武的太陽穴突突脹跳,用女真語不悅地怒斥道:「趙瓚之,你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!與其覬覦本王手中的三州,不如親自派兵來打,不過,更為可笑地是,你如今連奪嫡之爭都處於下風,又有什麼資格同本王討價還價?」
因是怒極,完顏宗武的話,說得又是暴戾又是急躁,悉身透出了一股濃郁的煞氣,聲勢駭人無比。
趙瓚之面容之上,仍舊維持著淡和澹泊之色,坦蕩地看著口譯官:「他在說什麼?」
口譯官聽得心驚肉跳,端的是冷汗潸潸,此番陷入了極度的為難之中,完顏宗武方才是在大放厥詞,每句話都不偏不倚地踩在趙瓚之的死穴之上,他們若是全須全尾地將這一席話傳譯過去,指不定這頸上人頭馬上就要不保!
情急之下,他們只能斟酌著道:「是這樣,殿下,三王爺並不同意您方才的條件,他不想讓出元祐三州。」
口譯官說得格外含蓄,意思也是極為隱晦了,但趙瓚之已經聽出了端倪,他露出了一副遺憾的樣子,對暴跳如雷的完顏宗武說道:「宗武兄別莽急,不妨再好生考慮一番,看看是你的三州領土重要,還是那貴國的君主之位更為要緊些,領土失去了可再收復,假令錯失了最佳的奪嫡之機,待完顏宗策上位之時,便是你傾覆之日,等待你的結局,好些的話,是一個被褫奪兵權的藩王,慘些的話,想必宗武兄心底是一清二楚。」
趙瓚之道了此一番話,亦是讓口譯官如遭酷刑,聽趙瓚之所:「不可掐頭去尾,逐字逐句地迻譯給宗武兄聽。」
口譯官絲毫不敢含糊,只得將原話口譯過去,其結果可想而知,完顏宗武整一張泛紫的臉膛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疾然沉鷙了下去,健碩的身量僵硬在了原地。
他被趙瓚之的一席尋釁之言委實氣得不輕,但仔細聽的話,卻又發現趙瓚之所述之言,不無道理,倘若沒了兵譜與大量火械作為兵防支撐,在金國的奪嫡之爭里,他必然是毫無勝算的。
但金禧帝派遣給他的三州,將三州歸入金國西域的領土範疇之中,顯然是要磋磨完顏宗策的銳氣,以臻至分權的目的。
這三州的領土,目下是歸屬於完顏宗武來統攝,這使得他與完顏宗策之間的局面,就顯得有幾分微妙了,亦正是借著三州之領土,完顏宗武才覺得是造就了自己與完顏宗策分庭抗禮的局勢,倘若三州並置。歸還給了大鄴,那這個制衡之局,便是被打破了,局面失衡,極可能將對他造成不利。
趙瓚之合了合袖,笑道:「本王沒有強人所難之意,歸還或不歸還,自然是依憑宗武兄的意思,翌晝午時正刻前,本王還會與同宗武兄談一場,希望宗武兄能好生籌謀一番。」
遠處的亭台水榭之上,溫廷舜將流水席間眾人的對話,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中,趙瓚之與完顏宗武出現了狗咬狗的內訌之局,是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的,他也明白趙瓚之為何迫切地要完顏宗武歸還三州失地,因為收復元祐十六州,是先帝一直未遂的遺志,也是恩祐帝的心中一大重患,更是大鄴百姓共同的祈盼,倘若此番,趙瓚之能從完顏宗武手上,成功要回元祐三州的疆土,便是一箭多雕之策,百利而無一弊。
不過,但同完顏宗武要回失地,無異於是從蠻狼的口中討回肉食,索要回來的可能,幾乎等同於微乎其微。
溫廷舜覺得完顏宗武縱然是到了翌日午時,亦是不太可能改變主意,趙瓚之也勢必會料知到完顏宗武不可能會歸還失地,因於此,這兩人皆不是甚麼省油的燈,於今夜之中,定然還會竊自生出別的籌謀。
翌日裡,這一座酒場註定不會太平,極可能會掀起同室操戈之事。
至於這籌謀為何,溫廷舜暫先不知情,他心中還有一樁極為要緊的事體。
那便是溫廷安的安危。
方才那戍衛同趙瓚之稟述了一樁事體,說是在四夷館內發現了一個女賊,在趙瓚之眼中,這位女賊絕對是阮淵陵派遣出來的暗探,為了徹底逮住人,趙瓚之吩咐戍衛在四夷館周遭灑了烈油,待時辰一到,便會在四夷館內縱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