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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覺得,媵王趙瓚之,之所以會選擇同完顏宗武合盟,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長貴,長貴是崇國公府的心腹,若是讓溫家倒台的話,長貴只憑拿捏在掌心裡的密報密牒,便可以讓崇國公府元氣大傷,媵王要扳倒右黨的話,前提是必須要掌握右黨的缺陷與弱項之處,長貴便是蟄伏於右黨長達數十年的諜者,在場的諸多人之中,沒有人會比他更為說服人心。
夜色走得更深了,數縷皎潔的月暈,均勻地覆照在了溫廷安的衣袂之上,縱觀上去,此情此景,儼似有人在躬自為她披上了一層素潔朦朧的縐紗,她的面容浸泡在了光色之中,五官細節潛藏在了一片白膩的月色之中,僅是餘下了一片頗為寂寥的留白,溫廷安堪堪維持著蟄伏的姿勢,耙梳好了眼前所見的情狀與線索後,她欲要繼續監聽酒寮之中的對談。
她必須弄清楚完顏宗武、長貴與趙瓚之三人,在今夜,借著競標會的幌子,到底要磋商些什麼事情。
這廂,完顏宗武徐緩地懸腕抬肘,堪堪落下了一個黑子,剽悍壯雄的手抵在了棋簍前,抹額之下的眸眉,近乎是斜飛入鬢,臉部線條端的是稜角分明,一抹興味掠過了他的眸底,放眼這棋局之上,原本是大面積的白子集中圍攻黑子,黑子幾近於潰敗渙散之勢,但方才,完顏宗武落下了新的一子,剎那之間,讓黑子岌岌可危的情勢,扭轉了乾坤,黑子不僅是在白子的包抄之下逃出了生天,所有看似不經意的守勢之棋,此番精妙地聯結了起來,形成了縝密的合力,將冒進的白子圍剿得潰不成軍。
長貴是個精諳於對弈之道的人,此番看見完顏宗武的棋道,叩首謝罪道:「殿下的對弈之道越來越精湛了,反觀在下,冒進失序,落子欠妥,真真是自愧弗如。」
完顏宗武唇畔的笑意未明,淡靜地垂著眸,捻起了方才落下棋盤的那一枚黑子,在覆滿厚繭的掌心深處,循回地把玩著,看向了長貴道,幽幽地笑了一笑道:「這一座酒場,確乎是戍守欠妥啊,里外都是嚴防守衛的兵丁,你們的媵王殿下,這幾日聲稱布下了天羅地網,但此下,為何還能有一隻蒼蠅安全無事地大肆闖入?」
此話一出,近乎是掀起了千層風浪。
長貴原是在想著下一步的落子之道,此刻聽罷,驀然一怔,眸底惕意陡顯。
完顏宗武的這一席話,亦是打了溫廷安一個猝不及防。
沒想到,這一刻,這位三殿下竟是早有防備,發現她了!
方才同媵王正面交鋒之時,媵王鉗扼住她的下頷,便是有意在試探她的底細,今下,她在四夷館潛伏之時,大抵輕功可能還是遜色不少,沒藏匿多久,蹤跡便是被完顏宗策覺察到了。
真真是一波未平,一波另起。
所以說,他們今夜假借競標會的幌子,圍聚於茗鸞苑,究竟是要籌謀些什麼事請?
溫廷安已是來不及去細想了,她不能讓長貴發覺到她的底細,她今日所調查到的種種,便會一併付諸東流。
她往水榭之中的湖面看了一眼,觀察了遠近景觀的一片地勢,心中登時有了注意。
她自袖袂之中摸出隨手撿來的一塊燧石,遙遙朝著北側的湖面擊打而去。
水面橫向擊石,此一技能是她同朱常懿承學來的,朱常懿當時說這種技倆雖說是拙嫩無比,但用在對敵方聲東擊西方面,卻能屢試不爽,將敵方的耳目吸引走了以後,便是能夠方便逃脫了。
目下,燧石的石身,剛巧與三殿下完顏宗武交錯而過,掠起了一陣疾風,這一聲東擊西之策,手法雖然拙劣,但足以讓長貴上當,他以為賊人是打算襲擊完顏宗武,遂是速速縱身前掠,一舉捍護在了男人近側,長貴所面臨的方向,恰好是溫廷安朝著湖面擊打燧石的方位,當他們的視線,集中在了另外一端時,溫廷安適時摸出了鷹爪鉤,往遠處的重樓遙遙一拋,定了錨之後,她飛身疾掠而過,趁著完顏宗武與長貴收回視線時,她有驚無險地掠至湖畔的院門背後,穩穩妥妥地墜了地,避身於戟門投落下來的陰影之中。
水榭之上,長貴後知後覺自己中計了,眸心深黯,剛欲往反方向去追,此際,卻是見到四夷館外館的數位口譯官,流暢地魚貫而入,眾人齊齊行了一番大禮之後,為首的一位口譯官恭謹地說道:「完顏殿下敬啟,競標會尚有一刻鐘便要開始,媵王延請殿下可先移步至茗鸞苑,品酒小酌一番。」
完顏宗武淡淡地抿唇而笑,徐然起身而立,一面擲下了指尖的黑子,吩咐長貴笑道:「這兒,便交給你了。」
長貴垂首,敬然應是,肅白的面容之上,掠過了一份陰鷙之色,餘光往四夷館的戟門處覷了一眼,眸底暗藏波瀾與風雲。
完顏宗武閒然地負手,近旁數位口譯官恭謹地各侍雙側,俱是做了一個誠惶誠恐的請姿。
完顏宗武豪邁地略一撩裾,大步朝著四夷館館外踱去,館外,龐瓏與一眾兵丁正在等候,一眾兵丁均是手挑風燈,燈暈盈煌,將剛剛入夜的穹空照徹得亮若白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