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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甫思及此,趙瓚之的視線變得陰鷙無比,從秋笙身上緩緩地挪了過來,他對著西苑的採石場展目一望,對刑部尚書鍾伯清凝聲說道:「目下,趕緊加派些人手去西苑,本王竊以為,那鬧事的,怕不是甚麼孤魂冤鬼,而是另有人在背後策劃著名此一樁事體。」
溫廷安一聽,心下微微一涼,真實的情狀,竟是被媵王猜得八-九不離十。不過,他只是認為是有人借著隧洞吞人一事,在裝神弄鬼,他並沒有懷疑被深埋在隧洞之下的人是否還活著。
易言之,魏耷他們只消不出現在隧洞之外,這四人現在還是較為安全的。
方才她見著魏耷的時候,將藥膏、熱乎著的饃饃以及水瓢,逐一遞給了他,他攜之返回,去了隧洞底下,一時半會兒應是還不會出來,溫廷安原先替魏耷他們捏了一把汗,但目下暫且舒了一口熱氣。
這廂,只見雲督頭拭了一拭額庭上涔涔的虛汗,對著溫廷安壓低著聲音道:「聽到沒有,王爺讓你滾呢!還愣著作甚!」
溫廷安自然是知曉『識時務者為俊傑』的道理,場面是見好就收,她往水榭之上的秋笙看了一眼,好巧不巧,秋笙執著一面素絹團扇,一半的扇面堪堪遮著花容,只露出了另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靨,溫廷舜眉眼勾挑,對她輕輕地勾了一勾眸梢,此一個簡單的動作,其實是一個接頭的暗號,表示他知曉她來了,更是知曉她前來東苑的真實目的。
但在場諸多大員,俱是以為秋笙在望向自己,忍不住一陣斂聲屏氣,又因趙瓚之在場,他們絲毫不敢放開風流性子去同美人昵狎。
溫廷安旋即跟著那一群兵丁離開了,她已然是識得去往東苑茗鸞苑的路,待兵丁將她領回了採石場以後,趁著即將要新調過來戍守的戍衛抵達之前,溫廷安假意先隨那些新勞役們去隧洞採掘菱花燧石,且後,她隨性尋了一個由頭,復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西苑。
溫廷安絲毫沒有忘卻自己今夜去東苑的目的,她要調查清楚那位大人物的身份,看看其到底是哪路的牛鬼蛇神,竟是要讓趙瓚之如此設席列陣以待,請了四夷館的數位口譯官,還將京城當中的諸多左黨之擁躉今夜麇集於斯地。
趙瓚之要見這位大人物的目的為何?
究竟是要做什麼?
他讓常娘沽酒,日爭鬥金,所掙得的巨資,一半用於養兵,一半用於冶煉兵械,若想逼宮,他手頭兵權在握,火械也管夠,如此一來,為何又要和金人有所牽扯與糾葛?
難不成還有另外隱藏起來的目的?
溫廷安隱微覺得,媵王之所以要在今夜見那位所謂的大人物,想必是另有一番隱情,只要搞清楚這位大人物究竟是什麼身份,一切的疑難雜緒似乎都能迎刃而解。
溫廷安循著舊憶,一路兜兜轉轉,趁著東苑裡端一部分的戍衛被調遣至了西苑,目下,東苑的兵防,反而會相對應的疏鬆一些。溫廷安靈機一動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混入了四夷館裡。
那位大人物,倘或是女真族的人的話,她便能藉機探一探其人的底細。
她之前跟黃歸衷學過了女真語與蒙古語,這時候終能派上用場。
第77章
【第七十七章】
距離競標會, 尚還有小半個時辰的光景,溫廷安借著些身手,用廊檐廊柱掩藏住了自己的身量。
她此番前來, 靴履之中竊自藏了一隻鐵索鷹鉤, 趁著那巡守的一眾鎖甲兵卒, 打著庭院前過去後,她眼疾手快地朝著上方的朱檐處,借力仰拋了一條鷹鉤,少時, 鷹鉤的尖端疾然咬住了朱檐一角,溫廷安試探性地拽了一拽繩索,確證是穩穩噹噹了, 旋即一個利落瀟灑的縱躍, 三下五除二,躍上了那斗拱檐頂之上。
打從同朱常懿精細地習學了鷹眼之術, 她的身手便是變得愈來愈好,雖然同魏耷、龐禮臣他們二人相比較, 談不上精湛致勝,難免會相形見絀,但諸如飛檐走壁之術,以及程度較輕的輕功, 她還是能熟稔地掌握的, 此下,她翻上檐頂之時,動作悄無聲息, 不發出半絲半毫的響動,那巡守四夷館內外的兵丁並未走遠, 但似乎沒有覺察到她的蹤跡,他們的注意力,大抵都聚焦在了四夷館的內館之處,倒是沒有料想到會有不速之客,潛伏入了外館。
溫廷安狹了狹眸心,在濃稠潑墨般的夜色之下,沿著鱗次櫛比的瓦沿勁步而走,她身上穿得是勞役貫常所見的苧麻灰袍,偏巧地是,袍裳的設色與灰瓦的質地極為肖似,這就替溫廷安多添了一道掩護,她在檐瓦之上行路時,也不易被兵丁所覺察。
於一派凜涼颯颯的夜風之中,溫廷安行步行得不算迅疾,論輕功,她絕然是比不上溫廷舜的造詣的,但好在她行得極為穩妥,一面朝著內館迫近,一面凝眸仔細打量著這一座四夷館,目色粗略丈量之下,此館頗具舊時台閣之雅韻,坐落於茗鸞苑以西之地,館分內館與外館,外館是口譯官歇憩與上值的所在,屬務公之地。
反觀那內館之中,里端倒是傍山砌池,長橋臥波,極有雅調,只見那幽波粼粼的碧池之上,修繕有一座三面垂帳薰香的酒寮,似乎是招待貴重外客之所在,因是剛剛落了新雨不久,一些夜鳥的尾翼蘸染了濃沉的霧珠,橫飛低掠,悠閒地踏在了酒寮蓬草近旁的花枝之上,奏出婉轉啁啾之雅鳴,儼似奏出了一出絲竹管弦之飄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