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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緊接著,便是一陣槖槖槖的靴聲,疾如亂雨,驟如碎珠,愈逼愈近。
隧洞深處的兩人,此番俱是一凜,魏耷眸心微黯,殺氣頓顯,下意識抻肘沉腕,撫住了腰間蹀躞帶旁的喋血朴刀,殷亮的刀刃,緩緩地自刀鞘掙脫而出,發出了一陣金屬磨蹭的冷鷙聲響,在偌大的隧洞之中,顯得教人不寒而慄。
溫廷安反應是比較淡沉泰然的,她疾然阻住了魏耷的抽刀之舉,衝著他溫靜地搖了搖首,道:「你帶著水瓢、食物和藥膏返回隧洞深處便可,我自己出去,應付過去便好。」
魏耷凝了凝眉心道:「若是他們拷問你、或是懷疑你,可當如何是好?」
溫廷安袖裾之下的食指摩挲了一番拇指,失笑道:「若是你將他們都逐一打昏的話,只怕更會招致雲督頭的疑慮,之前有一批戍衛被你嚇昏了,這尚可以解釋,但若是有一批戍衛被鬼所傷,這道理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,畢竟鬼是不可能會傷人的,只有人才會,你說是也不是?你傷了他們事小,但云督頭起了疑慮,帶著更多兵丁前來隧洞裡搜掘,萬一搜著了你和龐禮臣三人的下落,這又當如何是好?」
魏耷聽進去了,也殊覺自己方才之行止有些莽撞,只得咬牙切齒地將朴刀沖新搗回刀鞘,臨行前,突地沉聲道:「不瞞你說,這一幫人,甚至是整座酒場的人,明面上是在幫媵王賣命,實質上,也是金人的走狗。」
溫廷安從這話里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端倪,他們任務攏共有兩道,一道是搜掘常娘同媵王暗有私交、起兵造事的物證,另一道是搜掘媵王通敵叛國的物證,關乎媵王起兵造事的物證,除了溫廷舜所尋到的一疊帳冊,此一座採石場,便是活生生的物證,只消官家發兵前來徹查,媵王的計謀定然會原形畢露。
但抵今為止,他們尚還並未尋到趙瓚之與金人勾結的物證。
他們只看到了媵王中飽私囊、搜掘燧石、冶煉火械的物證,至於另一道任務,倒是毫無進展。
溫廷安微微凝著眸,對魏耷問道:「為何你會說他們是金人的走狗?」
魏耷明明想要細細解釋一番,但那兵丁的步履聲,眼見著愈逼愈近,目下的光景里,已經離他們二人不足兩丈的距離,他們一行人執著油布包裹著的火把,熊熊的火光,由遠迫近,庶幾快要照徹在他們身上。
時辰已是來不及了,魏耷只得對溫廷安道:「競標會,真相就在競標會上,今夜出現在茗鸞苑裡的人,不僅有洛陽城裡的天潢貴胄,還有一位大人物,為了給這位大人物作陪,這東苑裡,據聞請了四夷館裡的好幾位口譯官,他們早在半個月前便在東苑裡靜候了。」
魏耷頓了頓,最後說:「此則我在雲督頭的行房裡打探到的線索,至於旁的,只能你和溫廷舜他們去繼續查下去了,不過,你不妨去今夜的競標會,便是一切都能明白。」
魏耷這一席話,所蘊涵的內容委實是過於繁密,溫廷安聽了好一會兒,適才堪堪緩衝過來。
魏耷這話蘊含了兩份意思,媵王絕對是有通敵叛國的嫌疑,而這通敵叛國的證據,與今夜競標會裡將會出現的一位大人物休戚相關,溫廷安若是要指證趙瓚之與金人勾結的話,她必須要去一趟茗鸞苑。
這一刻,溫廷安似是明白了什麼,提緊了一口氣,開始思忖——
這位大人物究竟是誰?
莫非是金人?
如果是金人的話,又是什麼身份?
是如梁庚堯那般的諜者?
不過,光是諜者這種身份,並不能稱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人物。
這種大人物,能與洛陽城內的天潢貴胄平起平坐,想必身份亦屬匪然。
並且,這人來競標會的目的是什麼?
總不可能是純粹為了盤下酒場裡的一塊地罷?
溫廷安已是來不及多作思忖了,因為那一眾兵丁已經舉著火把,轉過了石壁,駸駸然行步至眼前,魏耷眼疾手快,三下五除二便是收拾好了停當,身影一晃,消弭在了隧洞的里端。
這一刻,魏耷的優勢便是凸顯出來了,他是干縫屍匠的出身,天生能在極為昏暗的環境裡來去自如,不需要火光行路,故此,他離去得悄無聲息,勢若鬼魅,讓人無所覺察。
魏耷的身影消失在了洞壁的轉角處時,那一眾兵丁適才出現在了溫廷安的近前。
溫廷安有模有樣地執著楯鍬,一面不著痕跡地將濕漉的泥壤填平,一面往洞壁一側的菱花燧石掘采而去,又故作是受著了什麼恫嚇似的,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面上。
那些兵丁見著了秦氏在此,先是暗自舒了一口氣,繼而那為首的人厲聲問道:「還不快快起身幹活兒,你在這兒磨蹭個什麼勁兒!」
溫廷安佯露懼色,蹣跚起身,但腿筋發著軟麻之意,復又只能癱跪下來,對兵丁們道:「官爺容稟,小人可沒偷懶,小人方才採石採得好好的,但就是……就是看到了一些不太乾淨的東西,差點嚇出了心疾,小人真的沒偷懶,萬望大人能夠明鑑!」
正所謂眾口鑠金,三人成虎,本來這些兵丁是不信鬼神一事的,但因為先前生發了隧洞吞人一案,爾後,接二連三的人都聲稱自己在事發的隧洞看到了鬼,諸如雲督頭派遣過去的那些兵丁,看到了鬼後,陷入了一陣昏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