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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採石場上戍守本就格外森嚴,里三層外三層俱是腰綬佩劍的兵丁,加之今日是競標會,雲督頭更不會掉以輕心,是以,魏耷在起初不得不慎之又慎。
但他自另闢的隧洞爬出來之後,無意間發現了一樁事體,採石場開始有了『隧洞吞人』、『隧洞鬧鬼』之流言與傳聞,不論是勞役戍衛,還是那雲督頭,多多少少有些風聲鶴唳。
魏耷見狀,索性將計就計,把自己扮成了一個冤魂,但凡見著了他造相的,幾乎沒人會懷疑他是從隧洞底下逃出生天的倖存之人,畢竟受困於絕境整整兩日三夜,按尋常人的能耐與意志,早就撐不住,甚或是死去了,這些被埋湮在了地洞之下的人,怎麼可能還會活著?
魏耷利用了人的畏鬼心理,讓雲督頭派遣而來的兵丁簡直嚇破了膽。
他一直在尋覓同外界傳信求生的法子,恰在此刻,雲督頭新遣了一批勞役入了隧洞,他很快就留意到了年屆花甲之齡的秦氏,隨著她越探越深入,魏耷心中起了打昏她的心念,但他沒預料到,這位秦氏竟然會是溫廷安。
溫廷安伸了出手,在魏耷的肩膊之上很輕地拍了拍,示作安撫,且道:「今夜東苑有一場競標會,京中的富賈貴胄泰半會雲集於此,雲督頭也勢必會調遣大部分兵力,戍守在東苑,相較之下,西苑的兵力便會適當減弱,這不失為一個出逃的時機。」
說著,溫廷安便是對魏耷道:「魏兄,多一個人便是多一份照應,你現在帶我去隧洞底下,我們將龐禮臣他們救出來。」
孰料,魏耷卻是搖了搖首,肅聲地道:「現在我們五個人一同出去,顯然太過於顯眼,想必你也知曉,這採石場周遭設下了不少暗哨與寮台,遍地設卡,耳目眾多,我們五人絕不容易在雲督頭眼皮底下矇混過關。此外,我聽說樞密院指揮使、刑部尚書等大員俱是麇集於東苑的茗鸞苑之中,各位大員亦各自帶有戍衛,守衛怕是比往日都要森嚴不少,我們寡不敵眾,貿然行動,怕是會再度被一網打盡。」
魏耷之所言,不無道理,溫廷安尋思了片刻,道:「來酒場之前,溫廷舜將帳簿藏在了院子裡,這帳簿,想必你們也留意到了,裡頭如實記錄有媵王私煉火械的諸項開支用度,此則媵王謀反、意欲發動兵變的物證之一,沈兄、元昭與蘇兄目下必是已然尋到了帳簿的所在,尋到帳簿後,定然速回鳶舍,呈供物證,將此事通稟給阮掌舍,阮掌舍奏請聖裁後,必會帶兵肅飭整一座酒場,有阮掌舍替我們撐腰,你我帶著龐禮臣他們三人,加上溫廷舜一起,聯袂衝出酒場,亦無不可。」
魏耷仍舊搖搖頭:「依憑你和溫廷舜的能耐,逃離酒場的話,定當是不在話的,關鍵在於我、龐禮臣、呂祖遷和楊淳,我們四人俱是身負重傷,我與龐禮臣可能還能在支撐一段時候,至於呂祖遷與楊淳,他們可能再挺不住了……」
溫廷安心中陡地一沉,靜默片晌,適才問道:「挺不住?此則何意?」
魏耷道:「我臨走之前,給他們拭了一下脈,發覺他們脈象越發虛弱,氣血不支,水瓢里的水自昨夜飲盡了,他們今晝的時候陷入了暈厥,我此番出來的目的,便是尋些水、食物以及藥品。我原先是想將兩人先帶出來的,但云督頭顯然是以為我們這一幫人已經死了,我若是將呂祖遷與楊淳帶出來的話,一來尋不著藏身之地,二來容易引發雲督頭的疑慮,為了避免投鼠忌器,我只能讓了呂祖遷與楊淳在隧洞裡待著,由龐禮臣照拂他們,我負責出來,一為運輸情報,一為尋覓物資。」
溫廷安旋即將身上備好的水瓢,遞與了魏耷,又想著袖囊里尚還藏著幾些熱饃饃與膏藥,復逐一塞與了他,囑託道,「這些物什,你且都先拿好,待會兒的話……」
她本來想跟隨魏耷,親自去隧洞底下親自查探一番的,但這一席話堪堪起了個頭,隧洞洞口外頭,一霎地傳了戍衛冷冽的低斥,「怎麼過了半日,你們才採掘了這點燧石,莫不會是在偷懶罷!常娘子讓你們在這裡,是讓你們幹事的,不是讓你們當飯桶的!」
只聽有個婆子斂聲屏息,憂心忡忡地顫聲叩首道:「小人自當是不敢偷懶,只不過,只不過是……」
「只不過是什麼?!」戍衛顯得頗為不耐煩。
「有個名曰秦氏的婆子,她去了隧洞的深處掘石,一時半會兒都沒見著人影,小人覺得,她會不會是出事了……」
另一位婆子戰戰兢兢地接話道:「據聞這隧洞周遭鬧鬼,還傳出了鬼傷戍衛的消息,不知是真是假……秦氏往隧洞裡走,去而不復返,莫不會是被鬼給傷了?」
那個戍衛的反應,同雲督頭如出一轍:「你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!」
起先的那個婆子哆哆嗦嗦地顫瑟道:「小人所述之言,絕無一字虛言,官爺們,你們看看,你們在外邊巡守了這般久,連半個鬼影也沒有,指不定那鬼便是藏在了這隧洞的深處,這秦氏走入了鬼所藏匿的地界裡,便是被鬼抓了,或是傷了也不一定!」
戍衛聽這幾個婆子愈說愈離大譜,忙阻住了她們的話茬,面面相覷一番,硬聲吩咐身後幾些兵丁,說道:「立刻進去查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