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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「什麼?怎麼可能!」崔元昭與蘇子衿俱是震駭,不由地看了沈雲升一眼,一時有些一籌莫展,崔元昭疑惑道:「朱叔,會不會是您拭錯了脈體?」
蘇子衿攏了攏眉庭,亦是道:「沈兄在一刻鐘前給我們拭過了脈象,他的診案應當是會出錯,且外,我們去北苑舊戲台會合時,溫大人確乎是強逼給我們餵下一粒通體赤色的丹丸,我們服用以後,確乎是全身痹軟脫力,腸如寸斷,難受異常,這不是中毒的跡象,又是什麼?」
朱常懿拂裾敞坐,原是涼透的背脊漸然覆上了一層和暖融融的韻意,他忍俊不禁地解釋道:「溫善晉給你們餵下的,並非九腸愁,不過是幻魂散罷了,這可不是什麼濃烈的毒藥,而是一種能給人予痛苦幻覺的藥物,你們服用了後,自當會感知到肝腸寸斷之痛,但這種痛是虛假的,實質上你們的軀體是了無大礙的。再者,雲升為你們切脈之時,之所以會認為你們是中毒,還認為所中之毒是九腸愁,這亦是幻魂散其中一道神奇的功效,你們若是遭受肝腸寸斷之痛楚,那麼,你們的腕脈亦是會呈現出什麼樣的征相,雲升誤判,亦是在所難免。」
崔元昭聽罷,怔然了一瞬:「假或溫大人給我們餵下的只是幻魂散,並不是什么九腸愁,那為何後來沈兄提出要他替我們解毒,溫大人又摸出了兩粒通體細白的藥丸,給我們服用而下?」
朱常懿捋須失笑道:「幻魂散服用一粒,持續的疼楚至少有一個時辰,他大概是怕你們承受不了這般長時間的疼楚,遂是提前將消弭幻象的解藥給了你們。」
穹空處漸漸然落起了薄涼初透的雨絲,氣候雖說極為溫涼,但在獲知真相的那一刻,少年三人庶幾是深深舒下了一口氣,透涼的身體逐漸回了暖,沈雲升深忖了一番,謹聲道:「溫大人給崔姑娘和蘇兄餵下了幻魂散,是想製造出他們中毒的假象,他以威脅之名,逼問我溫廷安的下落,但最後還是先給了他們二人解藥。由此可見,溫大人的真實目的,並不是想要害我們,也不是要拷問出溫廷安的下落,如此,他大費周章演了一場挾人逼問我的戲,莫非是……」
話至尾梢,他沉默地看了朱常懿一眼,似是在覓求某種應證,朱常懿給他了一個堅執而柔韌的眼神,沈雲升心中繃緊的神經,於此一剎,鬆弛了開來,他的後頸與背部,已然滲出了一層細膩虛冷的薄汗,汗漬已經浸濕了裡衣,衣料粘稠地覆黏在了背部,他低低地說了一聲:「還好,還好。」溫大人還是那個他所熟稔的溫大人,他並未真正與媵王之流狼狽為奸,亦無為虎作倀之舉止。
崔元昭與蘇子衿亦是很快地明白了過來。
方才在舊戲台上,溫善晉顯然是在做戲,假意給他們餵毒,假意脅迫溫善晉,假意詢問溫廷安的消息,假意與沈雲升起了衝突與牴牾,他大抵是要演戲給旁人看的,諸如常娘密布於酒坊之中的爪牙,諸如那位掌事姑姑,溫善晉大抵是要在掌事姑姑面前演一出挾人逼供的戲,待常氏自酒場回來之時,掌事姑姑自當會給她通風報信,這般一來,就能混淆常娘的耳目了。
不得不談,溫善晉此一計策稱得上是高明,將所有人都蒙在了鼓裡,假或不是有朱常懿幫他們捻出種種疑點,進行抽絲剝繭,少年們估摸著會認為溫善晉,真的與趙瓚之淪為了一丘之貉。
崔元昭納罕地道:「溫大人是好人,那麼,方才從溫大人劍下將我們救下的那個青年,也是好人嗎?」
沈雲升也正有此困惑,「朱叔說了,阮掌舍不曾派遣應援給我們,那麼,這個人應當不是阮掌舍麾下的暗樁,我們也並不認得他,可他卻是認得我們,還知道朱叔的接應之地,那麼,他到底是什麼身份,為何又要救我們?又有什麼真實目的?」
朱常懿斟酌著兩人的一番話,一抹意味深長的哂意,掠過了眉間山根處,他將攬著馬韁的手鬆散地放在了膝頭處,「有人還從溫善晉的長劍下救下了你們?這可是稀奇事兒了,這人長著什麼面目?」
沈雲升回溯了一番方才的場景,緩聲道:「他頭戴玄紗帷帽,一襲濯絳色鍛打勁裝,面容遮得極為嚴實,當時變故生發得極為突然,我沒看清這人具體是長著什麼面目,只聽著他吩咐我們速逃,前去西廊坊的角巷與您會合。」
蘇子衿補充道:「溫大人應當是認識這個人是何種身份的。」
朱常懿饒有興味地道:「為何?」
蘇子衿道:「因為溫大人見到這人的時候,說了兩句話,一句是『玄衣客』,一句是『是誰派遣你們來的』。」
朱常懿的指腹輕輕叩擊在了車轍之上,忍不住灌了一口燒刀子,視線逐漸變得幽遠起來,似是『玄衣客』三個字,在不經意間鉤沉起了他某些久遠的記憶,他極淡地抿了抿唇角,以輕到微不可查地口吻道:「啊,玄衣客,原來是他們。」
朱常懿眸底掩卻了一切冗餘的思緒,接著饒有興致地問道:「這人是用何種兵器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