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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這件事自當是說來話長,沈雲升已經沒時間去詳細鋪墊了,直截了當地自襟囊之中摸出了一疊帳冊,遞給了朱常懿,朱常懿道:「這帳簿是用來做什麼的?」
沈雲升疾聲解釋道:「這常氏酒坊在旬日以來的經營與收益,皆在此處了,裡頭大量的開支用度皆在京郊酒場之中,其中不少帳目都極顯可疑,我們懷疑媵王是吩咐常娘在京郊酒場裡,冶煉兵械!」
「冶煉兵械?」
朱常懿聽了這般話,眉心深鎖,「若你們所述之事屬實的話,那麼這個趙瓚之應是坐不住了,準備起兵謀反。」
他們對趙瓚之謀逆一事其實早有預謀,但一直缺乏行之有效的鐵證,趙瓚之手腳十分利索,行事也乾淨,一切蛛絲馬跡都滌除得利落,細查起來,就顯得有些棘手,刑部、樞密院與殿前司都是他的左膀右臂,俱是掌舵兵權之所在,假令這一伙人共同謀事,那麼能夠調動的兵卒數量,勢必要遠勝于禁軍。所以,恩祐帝一直打算削權分權。
這件事端的是火燒眼眉,朱常懿吩咐眾人坐好,他急急打馬回鳶舍。
趕途之上,沈雲升道:「對了朱叔,不知阮掌舍派遣有暗樁前來應援我們?」
朱常懿道:「這怎麼可能,這個任務是交付於你們的,不論多難,自當由你們完成,除非是你們委託暗樁提供了任務所需的物證以及求助的信札,暗探會送回至鳶舍,阮寺卿看過信札後,可能會酌情對你們進行應援。」
所以說,那個青年並不是鳶舍的人。
那麼,他到底是誰?
第73章
【第七十三章】
馬車朝著西廊坊朝著東廊坊疾馳之時, 洛陽東南一隅的天穹不知為何陰翳了下來,熙光盡收,暖意盡褪, 蜚風颯颯, 伴隨著呼哧而來的冽風, 御街城台的純白楊柳絮,簌簌地飄墜著,一團接一團,一涓接一涓, 它們紛紛揚揚地滑跌在了晝奔的披幡馬車之上,一片轔轔車馬聲中,朱常懿依憑本能, 很快地嗅出了幾些端倪, 攬緊了馬韁,偏了偏眸心, 問沈雲升道:「怎麼,你們逃出來時, 可是遇著了棘手的事?」
朱常懿對沈雲升、崔元昭與蘇子衿幾人的身手功夫,是有些定數的,像是對付那些小鬟、擦坐、侍役、掌事之流,憑恃他們的御身之術, 是絲毫不在話下的, 當下,卻聽沈雲升道凝聲:「我們遇到了溫大人。」
——溫大人,這大鄴里還能幾個『溫大人』?
朱常懿心中生出了幾分計較, 攬轡執韁的動作,此一刻驀地微僵, 問道:「遇著了他以後,你們與他怎麼著了?」
沈雲升肅聲道:「溫大人給崔姑娘與蘇兄餵下了九腸愁,以他們為人質,打算在我身上套出溫廷安的下落。」
幾些棉絲般的暖涼春雨,零零落落地叩砸在了車檐與車壁兩處,伴隨著春雷不適時地響起,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,雨絲如注之間,霾雲掩日,沿街兩旁的街面店鋪里,販夫走卒急然奔走,人影勢若繼踵挨肩,那天地之間,光景亦是驟然一黯。空氣裡頭,漸而瀰漫著荼蘼般的濕冷氣息,稠郁的雨色擊落了花樹上的枝杈花瓣,花葩凋敝,殘香糅入了霧漉的空氣里,撲至了朱常懿與少年們的身上。
朱常懿觳觫一滯,不知是驚憾於施毒者是溫善晉,亦或者是驚憾於溫善晉居然會與媵王有染,且專門挑揀少此毒手。他瞬時往車廂內三人深深看了一眼,尤其是留意了一番崔、蘇二人的臉色,果真是蒼白如紙,庶幾是沒有血色,他面露一絲不虞,氣質冷厲了幾分,「按你的意思是,崔元昭與蘇子衿中了毒?你們現在可要緊?目下趕緊去回鳶舍取解藥!」
沈雲升搖了搖頭,蘊藉道:「他們已經服用過了解藥,目下暫且並不大礙。」
朱常懿仍舊不放心,憂切追問道:「你是如何做到的?如何同溫善晉周旋,取得解藥,將崔、蘇二人救出?」
沈雲升靜靠在車壁處,因是方才出逃得緊,心緒其實是一直尚未平復,他捋順了一口氣,掩卻了心事重重的模樣,解釋道:「我假意應承了溫大人,會將溫廷安的下落和盤托出,不過,需有個條件,那便是讓他先將崔姑娘與蘇兄的毒給解了,否則,我不會應承他。」
「然後,他就將解藥給你了?讓你給崔、蘇二人解毒?」朱常懿揚起了一側的眉心,匪夷所思地道,「還竟是全量的解藥?」
假令他是溫善晉,是絕然不可能會同沈雲升談條件的,他手頭上拿捏著兩位人質的性命,可謂是占盡了先機,又怎的會輕易應答一個少年所提出的條件?
再者,溫善晉是沉浮官場十餘年的名臣,對於權謀,對於手腕,對於機心,對於城府,無人能夠比他更擅長,倘或他想從沈雲升這裡拷問出溫廷安的下落,自當是有百般的法子,千般的手腕,大可不必另費這般心思。
朱常懿一面駕著馬車,一面凝聲說道:「元昭、子衿,你們二人把腕脈遞給我看上一看。」
崔元昭與蘇子衿相視一眼,相繼將手腕遞了上去,少時,朱常懿的眸子微微闊起,篤沉地說道:「你們並沒有中毒,你們脈象雖孱弱了些許,但這絕不是服用九腸愁後會有的脈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