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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以媵王陰險狡詐的脾性,他能做出這等事,未嘗不是全無可能。
目下溫廷安尚不知實情如何,若想徹查出失蹤一案的真相,唯一的法子只能躬自赴京郊的酒場走一趟,寒食酒只有酒場才有釀製,暗探想必就是在酒場裡被投毒的,而因為阮淵陵的有意隱瞞,魏耷他們並不知曉兩位暗探真實死因,她不知道他們是否被逼飲酌了寒食酒……
假令飲酌了,那麼,後果真的不堪設想。
那兩位暗探當初帶來的消息是,魏耷他們在酒場裡下落不明,生死未卜,往好的方面去想,他們只不過是暫時被困縛住了,暗探也未尋覓出他們的屍體,這就是好事兒。
溫廷安原是顯得心事重重,但如此作想著,沉鬱的心緒竟是慢慢地紓解了一些。
掌事姑姑已經同她說了,翌日便是競標會,到時候洛陽城內將會有諸多貴胄與富賈競赴投標,酒場裡頭的人手必是不夠用的,掌事姑姑會讓她攜同前去,酒場裡頭的活兒必是比酒坊裡頭還要繁重。
她得提前做好籌謀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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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闔上了眼眸之後,不知為何,在入了夢後,她竟是夢到了在菡萏院裡頭所歷經過的一幕,皎月如綢,軒窗疏影,溫廷舜飾作的秋笙,在濃得可以暈泅出水來的月色里,少年身影挺拔如松柏,衣袂獵獵作響,儼似飛羽流商,款款朝著她緩緩行了出來,他仍舊穿著遍地荼白天水碧質地的織金漆紗裙裳,平湖般的眸色極為深邃,斂不入絲毫的光線,那一簇簇儼似山茶花般的月色,如夢似幻,一同消隱在了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里。
與現實之中的保守扮相不同,夢境裡的少年,衣衫呈半敞之態,合襟上的蹀躞系帶,不知何時竟是悄然鬆散了開去,露出了高蹺纖細般的皙白鎖骨,其下是隱約可見緊勁且勻實的肌理,柔韌的線條,儼似蟄伏千里的草蛇灰線,一徑地延展入昏晦的雲羅衣襉之下。
溫廷舜徐然地行至了她的近前,緩緩地伸出修直的指尖,其如一枝汁酣墨飽的湖筆,從她的額庭處,一路勻順地朝下,以皴擦的筆法,次第勾描出了她的山根、眉骨、眸梢、臥蠶、顴骨、鼻鋒,最終,他的指尖停駐在了她的唇渦。
少年指腹覆有一層極淺的薄繭,質感粗糲如磨砂一般,觸在了她的下頷尖角之上,一路再往下,猶若一隻穿花蛺蝶,引得她尾椎顫慄不已,少年的動作緩和,像是進行一個微妙的試探。
溫廷安眼睫震顫了一瞬,這明明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動作,卻教她覺知到一層暗昧,自己的腰窩不由地軟了一截,一面想要避開,一面凝聲問道:「你在做什麼?」
她發覺自己嗓音變得乾澀,欲要後撤半步,卻是覺察到,夢中的自己,身軀動彈不得,仿佛教人戳下了定身穴。
溫廷舜沒答她,他的指尖亦是沒有停,最後,頓落在了她的頸間中庭之位,他的指腹,在她的喉口肌膚處描了一個小圈,莞爾道:「長兄,原來你沒有喉結。」
夢境裡,溫廷舜不再是矯飾的女腔,低沉的嗓音里糅合著深濃的灼燙之意,聲線喑啞且柔韌,少了平素慣有的鋒銳戾冷,此刻顯得醇和涼暖,就這般,不偏不倚地碰撞在溫廷安的心尖上,拱陷了一個軟到了極致的弧度。
他的話音平寂如沉金冷玉,像是在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。
溫廷安一時變得支吾侷促,不太自然地別開了他的手掌,正想解釋些什麼,她張了張嘴唇,卻發現只是徒勞,她發不出聲音,不知是底氣虛弱,還是旁的原因所致。
她想,溫廷舜好像是知曉她的身份了,這可如何是好?
為何他會發覺?
他又是從什麼時候發覺的呢?
他到底知道多少?
他拂袖伸了一截腕,拆卸掉了她髮髻上的白玉豎冠,綠雲擾擾般的三千青絲,從溫廷安的身上飄逸傾瀉了下來,柔如匹緞,她眸底掠過一絲惘惑與怔然,顯然未料知到溫廷舜竟會這般行事。
她想要劈手去奪溫廷舜手上的白玉豎冠,溫廷舜被她這突兀的反應弄得忍俊不禁,三下五除二拆解了她的招式:「長兄這是承認了你的身份了?」
他的話音近在咫尺,握住了溫廷安躁動的雙腕,他借力一拉,把她的人兒,牢牢地摁在他的懷前,偏著視線,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她,兩人的呼吸噴薄在了一處,他的吐息是灼燙,她的呼吸是冷涼的,一冷一熱兩番衝撞,質感異常鮮明,氛圍亦是纏綿到了極致。
溫廷安平生以來,鮮少做過這般暗昧綺麗的夢,溫廷舜的舉止簡直是過於溫柔了,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亦是繾綣悱惻,詭譎地是,她竟是沒有十分抗拒,甚或是,她覺得溫廷舜縱然穿上了伶人的綾羅綢緞,不僅不會遮掩他原有的冷冽矜雅之氣質,反而凸顯出他謙和溫篤的一面。
溫廷安不知該如何作答,情急之下,她只能生硬地轉移了話題,出於對鳶舍任務的考量,她冷靜地囑令他,命他明日帶著帳簿走,然而,溫廷舜難得地違逆了她,不假思索地道了一句『恕難從命』。
溫廷安思來想去,委實想不通,她的計劃是極為縝密的,卻是被這事一句『恕難從命』截了和,她鬱悶地挑了挑眸心,睨視著他:「為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