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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眉心淺鎖,困惑地道:「旬日之內,常娘掙得了約莫萬兩紋銀,假若她沒打點在酒坊之中,那麼,她會將這些錢財流向何處?」
溫廷舜眼眸深邃,並未動聲色,徐緩地行至了溫廷安的身側,輕輕地攥起了她的骨腕,在她微微訝然的目光注視之下,他引著她纖薄的手,一面迅疾翻閱著帳冊,一面沉著嗓子低聲道:
「你且看看此處。」
順著溫廷舜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,溫廷安發現了此則一冊名曰『酒榷』的帳冊,也即是盤核京郊酒場的開支用度,不看則已,一看簡直驚煞人眼,與酒坊堪比囊中緊縮的開支互為對襯地是,常娘所盤下的京郊酒場,其開支用度,就呈現一個令人駭愕的的財收赤字,這一座酒場所負下的債,不是數百兩,也不是數千兩,更不是數萬兩,而是數十萬兩!
內帑虧空至此,也勿怪常娘要沽如此昂價的玉露酒,但因此事太過隱秘,切不可為外人道也,她一夜只賣一壇,所掙下來的銀財,悉數去填補了酒場之中的赤字與漏洞。
這般巨大的赤字,讓溫廷安心中升起了更為濃重的惑意。
她仔細翻閱著帳簿,斟酌了一番,才道:「酒場裡頭的人,若是干尋常的釀酒麴營生,縱然是運送兗州的淡水,抑或是蜀中的酒糧,算上車馬財資、水糧財資、賃地財資,也不至於花銷這般觸目驚心。據此看來,這酒場很是詭異。」
這酒場之中,究竟是在醞釀著什麼,要耗費這般巨額的銀兩?
溫廷安慢慢復盤,陡然間,意識到什麼不太對勁,凝向了溫廷安,問重點:「魏耷、呂祖遷、龐禮臣、楊淳他們四人,莫不是在前去酒場密查時,下落不明的罷?」
溫廷舜正色地望著她:「是的,兩日前,常娘酒坊缺了人手,要往榷場裡引人,他們四人雖說各自分開行動,但俱是一統前去榷場。我因於身份沒能前去,阮掌舍派遣了暗探前去調查明細,結果沒半日,風聲傳了出來,魏耷他們四人,突然榷場內下落不明。」
案台之上的燭火顫動了一瞬,溫廷安背部肌膚生出了寒意:「好端端的四個活人,怎的會在那酒場之中杳然無蹤?」
溫廷舜凝聲道:「茲事我亦是不太清楚,但依我之淺見,有且只有兩種可能。」
溫廷安一愣,此一刻她也想到了兩種可能,接過了溫廷舜的話茬,道:「要麼是常娘發現了魏耷他們四人的身份,將他們徹底囚困起來了,封鎖了消息,阮掌舍所派遣的那位暗探,這才無法覓獲與他們相關的消息。」話至此處,溫廷安緩了片刻,「要麼是那一座酒場裡頭的所有人,皆是在集體串供。」
後一種可能,比前一種可能要更為可怕,在尚未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,溫廷安比較傾向於第一種可能,魏耷他們四人很可能是被困縛住了。
她回溯了一回那個場景,一時有些悸然,謹聲說道:「你知道嗎,在帳房裡頭的時候,我竊聽到常娘隱晦地提過一樁事體,這酒坊上下的諸多雜役與下人,俱非洛陽本土人,在此處舉目無親,若是遭了罹難,她們只管銷了帳籍,大理寺與官衙縱然要查案,也根本查不到酒場上邊。」
溫廷安指腹輕輕扣在了圈椅的扶手之上,指尖叩著順柔的木面,繼而奏出了一陣頗有規律的清響,「我懷疑常娘以及站在她身後替她撐腰的媵王,他們正在醞釀著什麼大動作,他們暗中布榜,對酒場進行招標,這便是其中之一。」
溫廷舜眸底掠過了一份黯色,他沒有率先作聲,坐在近旁的矮榻之上,尋思了一番,才道:「確實極為可疑。媵王為了廣募兵卒亦或是蓄養私兵,盤下酒場養精蓄銳,確乎無比耗財,但目下要對酒場的一部分土地租賃出去,這便顯得詭譎,若是盤養私兵,那絕不當打草驚蛇,酒場裡頭的事,越少人知悉就越好,但他卻是反其道而行之。」
溫廷安反問道:「會不會不是豢養私兵?他們是在籌謀著別的事,但同樣頗為耗財?」
溫廷安與溫廷舜相視一眼,眸底俱是浮現出了一抹異色。
這一刻,他們心底得出了另外一種可能。
——冶煉兵械。
溫廷安有些不可置信,假若媵王真的吩咐常娘在酒場裡進行著冶煉兵械一務,那便真真坐實了趙瓚之的謀逆造反之罪!
要知曉,歷朝以來,刑律宗法嚴格規定過,只有兵部與工部掌司著冶煉軍械之務,若是私自冶煉軍械,不論是庶民還是天子,一律按謀逆之罪論處。
趙瓚之所圖極大,假令私造軍械之事為真,那麼魏耷、龐禮臣、呂祖遷、楊淳四人的性命就真真堪憂了。
溫廷安肅聲道:「如果媵王真的在暗中鍛造軍械,那麼,他很可能是在準備造勢謀反。」從他回京述職的那一日,士子動亂、流民尋釁等案樁,俱是他計劃之中縝密的一環,冥冥之中,一切俱是謀劃好了的。
貳心,原來從一開始就存在。
溫廷安道:「我倒想著了一個潛入酒場的法子,常娘過幾日打算去酒場進行招標,想必會帶著一些下人去,我和蘇子衿會與之攜往。」
溫廷舜凝了凝眉庭:「那這些帳簿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