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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崔元昭的驚訝一絲也不比蘇子衿少,她初見秋笙的時候,簡直是不敢認的,還以為是哪家秦樓楚館的花魁,但再仔細觀摩之下,才看清楚那一張臉,不恰是七日前,朱常懿替溫廷舜易容後的臉嗎?
她不是沒見識過溫廷舜易容後的樣子,但此般精心修飾起來,讓她同為女子,竟是自慚形穢起來。
溫廷舜是一個男兒郎,男扮女裝起來,居然比女子還要淑美端麗,這還要天理嗎?
他們震顫歸震顫,腹誹歸腹誹,但很快凝注了心神,視線落在了大宅庭檯面上的纖影之上。
溫廷安心中其實生出了諸多困惑,諸如,溫廷舜不是早就與魏耷等人一同消失在酒場之中了嗎,怎的會成為了秋笙娘子?
他是如何做到的?
他這般做的目的又是什麼?
魏耷他們的真正下落又是什麼?他們到底在何處?是不是還活著?
為什麼溫廷舜不去尋魏耷他們,偏生要在此處主持這一場每夜一回的競價會?
溫廷舜在常氏酒坊里潛伏了長達七日,他是否尋到了常娘與媵王暗通款曲的帳本或是往來文書?
以及,毒殺那兩位暗探的施毒元兇,到底是誰,溫廷舜可有調查到他們的身份?
凡此種種疑團,溫廷安都想尋溫廷舜解惑,但競價會這才開了一個彩頭,她礙於身份,自當不能去貿然尋他,免得惹暗中窺察的常娘生出疑慮。
台上。
這一場競價會看似極為簡單,秋笙所要做的事體,不過是將一壇武陵酒麴,以最為昂價的價格賣出去罷了,但里中有諸多的門道在裡頭。
如何造勢,如何俘獲紈絝的人心,如何弄玩世家子弟的攀比心理,如何用三言兩語掀起競價狂潮,如何毫不刻意地抬價,如何利用『物以稀為貴』的心理讓買方,掏銀票掏得甘之如飴……
溫廷安一邊為西簾賓客續酒,一邊用餘光,細細觀察著台上與東簾的一舉一動。
東簾與西簾的氛圍是截然不同的,因為西簾的賓客身家薄,沒有競價的財資,他們隨時索性觀賞起秋笙姑娘的品貌來,縱然是吃飽喝足,也賴在原地不走了,不少人熱鬧地討論起今夜誰會拍下那一壇武陵酒麴。
「宋府宋二郎,一千一百兩,一次。」溫廷舜垂著眸瞼,拂袖伸腕,氣定神閒地執筆搦墨,在紅紙之上寫下了最新的競價數額。
穿堂熙風拂過之時,亦是裹捎來了一掬月華,銀亮剔透的月色,悄然投照在了他那一席荼白天水碧裙裾之間,風吹簾動,裙褶成了煙渚浩淼的海,裙裾的上端,用金線勾描的花卉襯得一片葳蕤之意,掩映著橫斜參錯的漏窗樹影,如夢似幻,如霧亦如電。
在外人看來,秋笙摹字之時,若有人繼續叫價,她那溫靜澹泊的眉眸,會隨之看向那一位抬價的人。
這一夜,就屬殿前都虞侯嫡次孫的宋仁訓,以及兵部侍郎的嫡三子孟德繁,二人得到秋笙娘子的秋波最多。
整座酒坊上下,宋、孟二人加價最厲害,一百兩、二百兩的朝上抬價,顯然是對今夜這一壇武陵酒勢在必得,兩個紈絝少女在東簾里呈對角線而對坐,中間的空氣格外稀薄沉抑,仿佛燃燒著簇簇騰騰戰火。
東簾的氛圍,稱得上是暗潮湧動。
萬眾矚目之下,秋笙已經喊至了一千一百兩,這已是一個讓無數紈絝子弟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天價了,競價到五百兩的時候,大部分的人開始望而卻步,不敢再將銀兩不要命地往上砸了,就怕一個不慎,把所有身家都賠了進去。
縱使是洛陽最繁華富庶的賭坊或是酒樓,那熱鬧的氛圍,怕是也不敵此處的一分。
宋仁訓瞥了孟德繁一眼,挑釁地笑了一笑,那一副眼神儼似在說,『孟兄還敢繼續抬價麼?』
孟德繁鬢角間青筋虬結於一處,一舉將掌間的玉骨摺扇往酒案之上重重一擱,深呼吸了一口氣,硬著頭皮吩咐傔從道:「小爺再加價一百兩!」
傔從面露一抹難色:「孟少爺,您再往上加價的話,這怕是不太好罷,您昨夜剛從秋笙娘子這兒買走了一千兩的武陵玉露,那酒尚未開封,今兒還買的話,那月底大老爺查帳,那帳面肯定不太好看……」
「你管小爺這般多作甚?是小爺掏的銀兩,又不是撬你的棺材本,你操心個什麼勁兒!」在心儀的姑娘面前,孟德繁萬不能失了面子。
傔從只好賠笑謝罪,朗聲抬價一百兩,此話一落,孟德繁看到秋笙嬌怯地睇了他一眼,孟德繁的心怦通失序了一陣,驟覺這一百兩抬得太值了。
「孟府孟三郎,一千兩百銀兩,一次。」秋笙巧笑倩兮道。
宋仁訓原是高掛著的笑意,此際陰沉了起來,沉得仿佛可以擰出水來,他毫不猶豫地隨扈抬價兩百兩,這一過程,連眼兒都沒顫一下。
「宋府宋大郎,一千四百兩,一次。」
秋笙的一辭一話,如一根隱形的纏絲,冥冥之間,牽動著酒坊裡頭絕大部分人的情緒,眾人眼見著宋、孟兩位紈絝少爺針鋒相對,相互較著勁兒,為博佳人展顏,而斗得你死我活,眾人俱是興奮又混亂,抻長了脖頸往此處瞧。
孟德繁沒料到宋仁訓居然一舉抬了兩百銀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