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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6 14:47:00 作者: 孤荷
溫廷安環視四遭,這堂廚人穿人往,人多耳雜,不便敘話,她遂是與蘇子衿繞過了槏面,待四下無耳目後,溫廷安斂了斂眉心,道:「蘇兄是出了什麼事,可要緊?」
蘇子衿容色微白,喘息了一口氣,拭了拭虛汗,搖了搖首,道了聲無礙,接著又道:「這坐於東簾內的人,泰半是商賈,另一半的我都識得,裡頭有兵部、戶部、禮部的少爺,不過,最為張揚的,當屬那殿前都虞侯的嫡次孫宋仁訓。」這廝是個名副其實的花花腸子,旬日前屬意於常娘,今夜倒是衝著那秋笙而來,秋笙未出台前,宋仁訓的眼神便是一直盯著他看,如狼似虎,毫不輕佻。
這讓蘇子衿大跌眼鏡,他與這宋仁訓有過同窗之誼,在學齋裡頭打過幾些照面,這人穿著儒生服,尚算人模狗樣,結果揭了衣冠,那卑瑣的模樣就藏不住了。
溫廷安凝眸沉聲道:「兵部,戶部,禮部,若其父都是郎中亦或是侍郎,官階至少四品起步,其俸祿與家資也勢必不低,常娘利用秋笙將這些大員的子嗣吸引至此處,看來是所圖極大,也勿怪競價能從百兩抬升至千兩,想必其後必有推手。」
蘇子衿問道:「溫廷舜他們會不會正是發現了這種端倪,前去調查帳冊,爾後被常娘發覺,將他們困了起來?」
「有這種可能。」溫廷安將方才帳房裡所生發的事況,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遭,對蘇子衿道,「常娘一直在提防我們,近兩日我們不能先去查帳簿的事,待會兒要去跟沈兄說一下,讓他也不要妄動。」
蘇子衿尋思了一會兒,凝聲道:「既然不能從帳房處調查,那我們能從何處開始查?線索不能就這般斷了。」
「先重點查秋笙,她這人較為可疑,」溫廷安眉心微鎖,「今晨我聽椿槿說,這一座酒坊裡頭原本只有十一位伶人,但秋笙來後不久,立即成為了酒坊裡頭的主心骨,甚至是經濟命脈,常娘竟也將沽酒之權讓渡予了她,易言之,此人雖居伶人之位,但深得常娘倚重,坊內上下的人亦是唯她馬首是瞻,可見是位高權重,更為關鍵地是——」
溫廷安道,「我竊自相詢過府內的婆子,秋笙初來酒坊的日子,與溫廷舜他們五人潛入酒坊的日子,是在同一天。」
「什麼,怎麼可能這般巧?」蘇子衿駭然,「難道溫廷舜他們失蹤,與這位秋笙娘子有關?」
溫廷安緩而慢地點了點首,「不僅是前頭提到的常娘,秋笙這人更是值得警惕,她剛來酒坊不足旬月,竟能一舉爬到主心骨的高位,此人不論是來歷,亦或是手腕,定是匪淺。」
蘇子衿心有餘悸地道:「你現在打算如何做?」
「還能怎麼做,定是先看看此人生著什麼面目。」到底是天姿國色,還是紅顏禍水,竟然能讓這般多的紈絝爭得頭破血流。
溫廷安回溯了一番原書,這朝中能稱得上傾國傾城的美人,近於微乎其微,若真論的話,在大晉末代之時,那位給後世留下了千古絕唱的驪皇后,曾是大晉名冠天下的唱姬,一席宮紅水袖,繡腔一啟,便繁華了半個晉朝,後代的史官描述驪皇后史料頗多,模樣各有各的描寫,但較為統一評價是,驪後真正能稱得上一句『一顧傾人城,再顧傾人國』。
溫廷安怔神之間,伴隨著一陣啟幕,秋笙出台了。
盈煌燈火將一樓大宅庭照得耀目輝煌,有一美人纖影,自天青色垂簾的盡頭款款游弋了出來。
台上是斑斕的輝光,台下,東西兩簾處的熙攘人聲,一霎地岑寂如謎,無數人抻著視線,看著台上,俱是翹首以待。
畫簾重幕揭開之時,溫廷安的呼吸都寂止了,她看到一道頎長修直的人影,著一席遍地荼白天水碧,從上閶門移步而出。
秋笙首戴如意金釵,一行一止之間,那金釵下綴著的琉璃串珠,隨著曳地如緞的馬面裙而輕輕晃漾,這人面容上搽著輕而薄的荷花胭脂,眼尾揉著一團嬌媚的嫣紅,雙手藏在了寬大的珠繡雲袖之中,皓腕交疊懸在了胸腹下方,步履玲瓏且婀娜,輕輕地走圓台,一步,一步,似乎是走入了所有人的心尖兒上
似是注意到了溫廷安的注視,秋笙吊梢眸微微下眄,勻塗了脂膏的薄唇抿起了一絲笑弧,這一笑,是萬般風情,是嬌羞回望,秋笙隔著人潮對溫廷安巧笑了一下。
勾眸一笑百媚生。
坊內池座,歷經一片沉默之後,眾聲即刻暄騰如沸,所有人都在認為秋笙在望著他,武陵玉露尚未正式競價,東簾這頭,便有諸多的紈絝少爺往台上扔銀錠了,他們的眼神都纏在了秋笙身上,眼睛都發直了。
溫廷安掌中的銅壺差點摔在了地上。
這位秋笙,「她」……
不就是溫廷舜嗎?
第66章
溫廷安今日無數次猜測過秋笙的真正身份, 雖未與她真正打過照面,從依據常娘、椿槿及坊內下人的口風,她推論這位秋笙, 定是頗有手腕, 品貌洵美澹瀲, 且工於心計,極可能是媵王在洛陽城中竊自扶植的另一位暗樁,縱然不是暗樁,亦然可能是浸淫於秦樓楚館之地的花魁佳色。